官拜黄罗伞

明末清初,直隶省正定府出了个大官,叫梁梦龙,人称梁阁老,梁阁老深得皇上的宠爱,不仅事事重用他,还御赐给了他一顶黄罗伞盖。那年头,黄罗伞盖不是谁都可以有的,只有帝王将相才能私有。梁阁老能得一顶,这可是千金买不来万人得不到的殊荣,因此,梁阁老对这顶御赐的黄罗伞盖,要多爱惜就有多爱惜。不论上殿参政议事,或是奉旨到各省府县巡视,总要带着它形影不离。晚上睡觉到了大半夜,还要起床好几次,看一看这顶御赐的黄罗伞盖,千万别让老鼠给咬几个窟窿。

话说有一年,正是热得三伏的季节,梁阁老征得皇上的恩准,回故乡正定城度假。黄罗伞盖比自己的脑袋还金贵,自然也随身带了回来。只是家乡的人们谁也没见过这顶黄罗伞盖是啥样子的。为啥呢?因他回到正定城度假,自然要访亲见友出去走走,他就路近的步行走,路远的骑马走,从不用这顶御赐的黄罗伞盖摆排场抖威风。这在正定一带,一时传为佳话。

这天吃过早饭,梁阁老要去灵寿县衙门找老朋友陆稼书叙旧。可巧,就在这时,梁阁老的仁侄子,气喘吁吁地从乡下赶到了。

梁阁老的仨侄子干啥来了呢?原来,梁阁老家的土炕该拆旧换新了要用好多土坯。甭看梁阁老在朝里做着大官,却对儿孙们家教极严,凡是家里的大事小情,只要他家里人能干的就不许到外面雇人。虽说自己的几个儿子。论挥笔作诗都不含糊,可要让他们干打坯这手活,却都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好在梁阁老的家里有仨侄子,都是喝凉水不嚼的棒小伙,于是梁阁老便让人送信去,让乡下的住侄子来,帮打些土坯。

这哥仨今天起了个大早,扛着打坯用的家当,急匆匆直奔正定城而来。等走到半路上,太阳已升起了老高。天又热又闷,热得哥仁浑身直冒汗。这哥仨闷热难耐,心想:这工夫就这么闷热得够呛,要是赶到正晌午太阳正毒起来,那还不把人热趴下呀。

这哥仨边走边寻思,嘿,有办法啦。不是皇上给伯父梁阁老御赐了一顶黄罗伞盖吗?何不去跟他老人家借着用用呢?

哥仨来到梁阁老府这儿,见梁阁老牵出了一匹枣红马,正要翻身上马,便急忙上前见礼:“伯父大人在上,侄儿们给您老人家有礼啦!”

梁阁老见仨侄子全来到了,又见一个比一个精神,一个比一个健壮,高兴得笑道:“免礼,免礼,都来了挺好,挺好的!

这哥仨见梁阁老今天格外高兴,便抖搂精神壮起胆子问道:“伯父大人在上,请问老人家,侄儿听说皇上御赐了您一顶黄罗伞盖,这可是真的吗?”

“是啊,托万岁的洪福!”梁阁老听了,又问道“你们问这些干啥?”

这哥仁忙说:“你出门用不着它,很好的物件,闲着也是白闲着,就请借给俺们用用吧!”

“啊!你们借这干啥?”梁阁老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问道。

这哥仨一听,心里就一阵惶然,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好鼓了鼓勇气,答道“今天天太热想借用它搭个凉呗。

“真乃胡闹此乃御赐之物.岂能随便乱用?不可!不可!”说罢.梁阁老见天色不早,又加上见友心切。便翻身上马.催马扬鞭.直奔灵寿县御访友去了。

等梁阁老打马一走.这哥仁好生犯悔.不但没借出黄罗伞盖,反倒惹了梁阁老不高兴。这哥仁无奈,只好扛上打坯家当.来到了正安城小北门外。

正定城小北门外,有很大一片土场。离土场往东约二十来丈远,有一条通往城内城外的南北大道。这哥仁来到土场这儿选好了地方.就支架起家当干了起来。谁知,还没打出十块土坯.直热得这哥仁满头大汗顺脸流,两手都擦抹不过来.这可咋能行呢?哥仁又一碰头觉得跟梁阁老不是外人,就是扛来黄罗伞盖搭个凉棚用大不了挨伯父几句训骂。于是,这哥仁就“暗渡陈仓”将这顶御赐的黄罗伞盖.偷偷地扛出了阁老府来到土场,将伞杠往地下一插,嘿,果真不赖。一阵阵微风徐徐地吹来。那薄柔似纱的伞盖衬布.便随风而动飘摆起来。这哥仁在这黄罗伞盖之下.正象头顶上忽闪着一把扇子,既凉爽又遮烈日.有说不出来的舒服痛快。

这天.恰逢正定城大集日.来赶集的人们凡是从小北门这儿路过的,走到这儿,循着“咚咚”的打坯声看去,见了那顶黄罗伞盖,无不觉得奇怪、可谁也不敢过去看个究竟,便远远地挤在大道上,想见识见识。这一来,可了不得啦。人越来越多。不一会儿,这条大道上就挤满了人。人多了嘴杂、不知内情的人们便胡乱猜测,说啥的都有。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就听从大道北面,传来了一阵净街锣声,接着,是一阵喝唱声:“知府大人胡老爷出巡归府,行人车辆快闪开一旁喽"接着、又响起来一阵阵紧促的净街锣声。

人们循声一看,果然见有一辆八抬大轿,在一标人马的前呼后拥下,耀武扬戚地走来。那年头王法森严.堵阻官轿犯杀头之罪。于是人们唯恐躲闪不及,象躲恶狼一样惊慌四散。顿时.你挤我撞.乱成了一锅粥。

坐在八抬大轿之内的这一位,正是管着十三个县的正定知府。此人姓胡,名途。老百姓们送了他个浑号叫“胡二眼”,因他长了两样眼,种是见了比他官级大的,他那两只肉泡眼,就象上眼皮被啥勾得着,下眼皮被啥坠着,比见了他亲爹娘还殷切:另一.样眼是见了平民百姓,他的那两只肉泡眼,却象上眼皮啥被啥坠着,下眼皮被啥勾提着,高傲得连正眼都不爱看一眼,好象谁欠了他二百吊钱。

这工夫,胡知府正稳坐轿内,悠哉悠哉地闭目养神。冷不防听到外 面一-阵喧哗,吓得他一哆嗦。他“嗯”了一 声 ,润了润嗓子,定了定心神,这才打起官腔,问手下的报差"真乃大胆,外面因何哗乱?”

“回胡老爷,那,那边....”这时,报差早已看见了那顶黄罗伞盖。多年跟着胡知府在官场里滚打的人,自然知道黄罗伞盖的厉害。竟吓得这位报差,一下子嘴软舌硬了起来。

“混帐!”胡知府听了半天,却听了个一踏糊涂,气得顿时破口大骂:“到底有些什么?”

“有一顶黄罗伞盖。”

啊!”胡知府一听黄罗伞盖四个字,真不亚于头顶上炸了四声响雷,吓得一激凌,险些没头重脚轻裁出来。掀开轿帘子,循着正“咚咚”响的地方看去,果然见有一顶黄罗伞盖,只是因为有一栋墙似的坯垛挡着,看不见里面有些什么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黄罗伞盖的份量,胡知府更是睡着了也比别人清楚。这下子胡知府心里不禁翻滚如潮涌:既有黄罗伞必有尊贵人。那么,这尊贵人又是谁呢?莫非是梁阁老在此?又一想:梁阁老自打回到正定,从不跟家乡耀武扬威,再说,梁阁老今天到灵寿县衙访友去了,莫非是皇上来正定私访了不成?正定城历史悠久,古迹众多,且又英才辈出,被誉为藏龙卧虎之地,在明清时代,吸引了好几位皇帝多次御驾这里观光。天哪,自己还耀武扬威地招摇过路,连轿也不下,这可是欺君之罪,死罪难逃啊!

胡知府想罢,吓得一阵惊惶不安。急忙跟头趔趄地滚下轿,待双脚一落地,便顺势一爬,先冲着黄罗伞盖,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囊得头不敢抬,腰不敢直,用手当脚向前爬行。每往前爬行一步,就磕一个响头,直冲黄罗伞盖而去。胡知府边爬行边磕头,心想,幸亏本府发现的早,若是再晚一步,让皇上发现了自己的欺君之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如此大礼参拜,定能博得皇上龙心大悦,皇上一高兴,兴许会提拔我去做京官呢。胡知府想着,美得象吞下了一罐蜜。那头磕头得越发扎实了。一个头连着一个头磕、活似鸡啄碎米。直磕得“咚咚”有声,把地上的尘土都溅起老高

被惊散四逃的人们见状,呀!这是昨回事?谁也不知道胡知府喝了一碗什么迷魂汤,便纷纷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热闹。

再说梁阁老的仁侄子,这哥仁正“啪咚"地打坯,大道这边乱哄哄的,这哥仁早听到了。只是一心想多打坯,哪有心境多管闲事?就一直“咚咚”地干活。这工夫,该摆新垛了。梁阁老的大侄子、双手卡着一块土 坯.来到坯垛尽北头,想接着摆一- 架新坯垛。谁知,到这儿, 正看见胡知府一步一个头直磕过来.梁阁老的大侄子见状,大吃了一惊。心一慌 手一软.手中的土坯“啪”的一声落地摔破了。 知府犬人如此大礼参拜,谁能担待得起?梁阁老的大侄子,急忙晃摆着双手.冲胡知府喊道:“胡大人、别磕,别磕了!俺们在这儿L打坯哩。“老二和老三在坯垛内闸听.知道外面有事。跑出来一看,乐得开怀大笑.嘴里也不肯闲着、好像怕别人把他俩当哑巴卖了.喊道“胡大人,别磕啦.别磕啦:这不逢年又不过节的、磕了也是白磕,没赏钱给你!”

“啊!“胡知府一听好似当头挨了一棒槌。这才急忙抬头观看。但见这三个光者膀子大汗淋漓的小伙子.分明是些乡野村夫.哪里是什么皇上在此?这下子,胡知府可傻了眼吃,心里叫苦不选:我的八辈祖宗哪,自己美得还想者去做京官呢?还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光着屁股推碾 --转着圈丢 人吗?

胡知府越想越羞、越想越恼,直气得恼羞成怒。狼狈地从地下爬起来.连身上的土也顾不得拍,火冒三丈地冲着这哥仁大吼:“大胆的刁民你们是些什么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这哥仁看着胡知府象个土人似的狼狈相,想着胡知府那会儿的丑态,哪把他放在心上,不禁笑出声:“嘿嘿,你这么大的火气,又想怎样?告诉你,我们是梁阁老的仁侄子!胡大人,你要想讨磕头的赏钱.俺哥仁出不起,你得到俺伯父梁阁老那儿去领!”

胡知府本想抓这仁活宝治罪.可做梦也没料到,竟是梁阁老的仁侄子。常言说:天上的飞鸟怕弹弓,景阳冈的老虎怕武松。胡知府一听到梁阁老仁字,早吓得浑身似筛糠了,哪还敢放肆?只好打掉了门牙往自己肚里咽。胡知府得罪不起躲得起,急忙扭身钻进八抬大轿,在这哥仁和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滚了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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