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漫天,湖光潋滟,风阵阵,花片片。白衣俊少年与红裙美娇娘双双落地,地上杏花铺砌成了毯子,柔且软。
许是花毯湿滑,公主落地之际,一个踉跄重重的跌进少年怀里,少年双手揽住其后背,顿觉一股醉人的香气迎面扑来,手触之地,柔软无骨,再细瞧去,已是年过半百的人儿,肌肤仍旧如雪,岁月似乎格外的怜爱她,竟不忍在她的面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一身的红裳,映照着颊上的两朵红晕,更显娇媚,若新婚少妇般的可人。
公主目含秋波,仰望着如玉少年,少年不尴不尬的轻推开她,四处扫视,公主笑道:“偃儿,可丢了什么东西?”
少年听言,面上臊的很,尴尬的笑道:“干娘又在逗儿子了。”说话之间,公主折了支杏花,把玩着,说道:“这花有千姿,不甚了解的总以为杏花,梅花,桃花相似的很,加之开放烂漫之际也是前后的景儿,更是常做比较,不知偃儿觉得如何?”
董偃见她颇有兴致,手中把玩杏花,平日里又听闻她犹爱赏杏,故有意说道“偃儿不才以为花有千姿,自有千骨。梅若君子,桃如雅士,杏似醉客,梅桃太过正经随大众之流,杏独有自身的气度,不与梅争奇不和桃斗艳,若说奇道艳并不比前者差反而更甚,仿佛一个主家醉娇娘,逍遥随意的很,却又自带一股风流动人。”
公主听言自是受用非常,笑道:“偃儿的杏花论,真乃妙及,还未曾有人这样称道杏花,世人偏爱梅花,总是喻梅花清雅高洁,傲霜斗雪;提到桃花也是赞赏有加,常与美人儿,美景相论;说到杏花却多是贪恋春色,落得个反复多变,不够坚贞。”
“杏花由红转白,其间占尽多少春色,是以它可以肖似梅花,梅花却仿不了它的姿容。桃花更不必说,阳春才迟迟开放,天乍暖,世人踏青,自看她满山斗艳,以为绝美,岂非是心机叵测之辈?这样一看,孰高孰低?”
公主听他这一通说辞,心内欢喜非常,自然是人性使然,受用的话怎样也听不够的,故说道:“你这样未免太过贬低梅桃,以花喻人又怎样说?”
“各花入各眼,偃儿不免带自家情绪了。若一定要以花喻人,梅花出身本就好,高洁终身也令人称许,桃花小家碧玉,又懂世故,自然招人欢喜,杏花却是历经风雨,脱胎换骨,褪去世间种种浮华,岂非更难能可贵?”董偃如是说道。
公主喜不自胜,不禁拍手叫好:“这篇《梅桃杏三艳之论》该是出书了!叫世人知道杏之本色,也是偃儿的功德!”
董偃听完,连连摆手说道:“干娘谬赞了,孩儿怎敢当,不过是实话实讲,出书做学问还差得很。”
“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个毛病,卖弄完了又要说自己不行,不敢当,岂不是虚假造作的很?要我说也是为不担当。”
少年顿觉她话虽大逆却也带理,读书人的一套,他既是拿手也在心内万般鄙夷,如今她的言辞正中心意,他瞧她行为举止之间不乏天真,心内又增了份亲近。
公主瞧他目含喜色直望着自家,不禁生羞,侧身走到杏花树后,仿是个怀春少女,袖口遮面,心内早已笑成了花。
外人面前从来趾高气昂,雷厉风行,嫁了二夫,一个也未有这样悸动过,万没想到,年逾半百了,竟忽然之间开了窍,在一翩翩少年郎身上寻到这从未尝过的美妙,不禁失笑又止不住的神往,总算是活了一遭。
少年站在树前,望着公主躲进树丛的方向,一丝疑惑涌上心头:干娘,好生奇怪,神情竟扭捏娇羞起来,莫非…想到这里,他连忙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揣测,早就听闻她赡养男宠,难道,母子关系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此时雪已停了,远处传来冬梅迎鸾的声音,公主应了声,从树后走了出来对少年说道:“方才偃儿那样,许是吓坏了冬梅那丫头,我且出去照个面使她宽心。”少年点头,公主接着说道:“晚膳就来我宫里吃罢,许久也未一道用膳了,咱们唠唠家常。”
少年忙道‘是’亲自送公主出了杏林,雪虽是停了,风还是潇潇,吹落了一地杏花,拂乱了他二人的长发。
冬梅与迎鸾见他二个走来,并无过多的情急之色,纷纷行礼后,冬梅开口说道:“禀公主,堂邑候回府,正寻您呢。”
公主听言,瞥了眼少年,摆摆手随冬梅迎鸾二人去了。
少年行礼迎送之后,木木的望其背影,心绪混乱,再不肯多加揣测先前公主的表现,不由的满是不安,竟忽略了心内的那份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