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告诉我她从第一排被调到第三排,我信以为真。重新找工作让我焦头烂额,心思自然不在这上面。
那次去一个学校试讲,没想到就是她们学校,更巧的是她们班。一进教室就看到她的位置,她的座位在第五排,也就是班里倒数第二排。我站在教室后面,黑板距离很远,第五排的位置看着黑板也是一片模糊。完全看不见黑板上的字,她怎么读书的?
平时每天回来作业要做到很晚,难道都是在敷衍我,还是她白天看不到,只能靠晚上自己暗中摸索。一个12、3岁的孩子,每天要做很晚的作业,一天睡眠不足七个小时。在班里这样高的个子并不多,她显得又瘦又小。我心里有些难过,我的孩子啊,她在忍受什么样的生活。白天应对老师和铺天而来的作业,晚上还要应对我不停地逼问和不停地要求。小小的人儿不知道怎么排解这些压力,只能默默接受这一切。这个小小的身体里长时间内要承受多少这样的压力。
试讲很不顺利,黑板太高也没擦干净。听讲课的老师有两位,但坐在下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望着我和黑板。要试讲英语了,语法原理我都忘光了,虽然事先备课可仍然不知所云。这试讲到底怎么样不得而知。试讲结果如何,自有他们定夺,这世界很多时候都不是靠实力来说话的,而是靠关系,这些年的工作经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们要去参加活动了!”孩子总算露出开心的笑容,老师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什么活动?
-—-火锅
孩子们一窝蜂地跑出去,火锅热气腾腾,很快成为聚会新宠。
“小区停电了,停水了!”小区微信群里有人说,但我的手机只有5、60%的电。停电了,还怎么充电呢?停电了,跟外界联系就靠手机了,我紧紧握住手机,想,不能浪费电力。继而又想,公司那边还能充电,怕啥。可转念又一想,我已经被辞退了,公司那边跟我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 从前不停抱怨不停挑三拣四说它不好,可如今它已经变成一个别人家的公司,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现在我是漂浮在半空中的无职人员,说话也感觉低人一等。
等小家伙吃完火锅,我们仨一起往家走,果然一切都是黑漆漆的,整个小区陷入一片死寂。
我不由得紧紧牵好孩子的手,想要把她瘦小的身体抱在怀里。
停电意味着那些靠电监管的系统失灵,小区里会不会有坏人……想到这我不由得朝四周扫视了一圈。罗马柱广场这边,一切照旧,青幽幽的绿树密不透风,但因为今天没有了路灯,这里一个锻炼身体的人都没有。平时这里人一直不断。
再往前走,天亮了一些,快走到小区最后面时,总算看到一个人了。这是一位大妈,她站在那里正朝一户人家扔砖头。搞破坏吗?但光天化日之下显然不是,她脸上写着热心大妈几个字。
“喂,喂,喂!”大妈焦急地朝扔石头的人家喊去,但是没有人回应她,整栋楼没有一户人家,一个活着的人影回应她。
我心里一沉,顺着大妈的眼光看去,原来她扔石头的那户人家是位于二楼最东侧的一户人家,门口有个人,悬空的。穿着整齐的衣服,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牛仔裤。应该是个青年或中年男子。他垂着脑袋,看得出刚死去没多久。
我赶紧挡在孩子面前,她不能看到这种情况,孩子还小。慌乱中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但我没有听到她的尖叫声,她只是跟着我继续走。
家怎么还没到,明明就在附近。前面这一幕像是一种预示,还有更坏的在后。那栋挂着尸体的楼房,有好几家都有人上吊,其中有个人穿着一身白,白色上衣,白色筒裙,挂在门上,像是白色灯笼。我仔细又看了一眼那栋楼,凡是有人出现的地方,几乎都是挂在门上的尸体,没有看到一个活着的人。怪不得那个大妈用砖头直接砸过去。
是他们自愿的吗?还是被迫的? 还是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使得他们不由自主地采用共同的方式结束生命?还有比没有工作更难过的事情吗? 我很难想通他们怎么会统一采用这种方式离开世界。停电了,世界就乱了,停电了,满世界全靠电力运行就玩不转了。那些被繁华和光亮掩藏的罪恶的东西全都跑出来了。停电了,就打开了潘多拉盒子。
我们要拐弯了,我干脆低下头不再看这些惨剧。眼下最着急的是找回自己的家,关上门再说。我得把神聚在要紧的事上。
正拐弯的时候,我总觉得有必要要抬头看一下。
那扇断墙后面,有三个男人,活着的,穿得好好的。站在当中的一个人正打算把手里的绳子扔出去,想要把绳子搭到什么地方去。旁边两个人的动作像是想要帮助他。但绳子扔出去了,还没落下去的时候,两边的的男子一人一头,趁着当中的人出其不意,把绳子勒在他脖子上,越来越紧。当中的男子看到我诧异的眼光,无助的眼神向我求助。那两名男子正狞笑着勒紧他,还没有看到我。。。
我能帮助他什么,即便我现在过去,也无法抵抗他们,我们仨个加在一起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我的孩子。
我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加快了我的脚步。想要快一点找到自己的家。
停电了,真是可怕的。尤其是在20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