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六月十三日的深夜,津岛修治投水自尽,三十九岁的津岛修治终于自杀成功了。
二战后的日本,心灵创伤陷入自我迷茫是社会普遍的心理状态,人格的紊乱、内心的矛盾和终日消极会使人倾向于选择死亡。战后日本传统价值的破灭,对现实的不安和对未来的迷茫造就了一批极具反抗意识的文学作品,无赖派作家太宰治就是这一时期的佼佼者。太宰治生逢乱世,"死亡"、"自杀"一直贯穿于整个文学创作中,他内心敏感纤细,遗作《人间失格》恰是对本人一生遭遇和心理的映射。最丧不过太宰治,丧文学《人间失格》一如既往地刻画了一个“边缘人”,主人公“叶藏”如履薄冰地和世界相处,最终走向了自我毁灭,也可以说,太宰治笔下的“边缘人”其实就是他自己,文字便是太宰治的自我告白。
陷入超我与本我无尽的冲突之中,自我拒绝与现实接触而逃避人格社会化的过程便会向一个难容于世的“边缘人”靠近。“所谓精神病患者,可以被视为在争夺自我斗争中不准备彻底投降的人。” 大庭叶藏如履薄冰地生活藏匿真实的自己,他将那份忧郁、神经质一股脑地隐藏起来,努力伪装出天真无邪的乐天,但正是发自内心的不愿妥协和在畸形社会压迫下的内心矛盾塑造了一个神经症人格,使他逐渐成为一个娱乐他人的怪胎。叶藏从小便假装笑脸博得他人欢心,为讨好父亲而故意索取自己不喜欢的礼物,故意在众人面前出丑……他在表面上与世俗融为一体,但在内心世界中把其他人边缘化,认为人与人之间无法相互理解,就像文中的内心独白: “我倒是借由娱乐他人一事,从早到晚欺骗着人们。我不太关心伦理课本里所谓的正义或者其他道德观。对我来说,那些相互欺骗之余却能光明磊落,快活地活着,或者说看起来拥有能够活下去自信的人着实难以理解。”
“这世上没有天生的卑贱,只有自甘堕落。”大庭叶藏曾和酒吧女相约自杀,未遂而沦为罪人,妻子因为他的懦弱遭到玷污,他从病弱无力走向自我堕落,从如履薄冰到“放浪形骸”,酗酒纵欲,用药物麻痹自己,妖怪叶藏最终走向自我毁灭。强烈的代入感让我想掌控他的一生,但却无法对他产生同情,自弃者天弃之,一个连幸福都害怕的胆小鬼,如此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秒都会是煎熬。他以一个“将死之人”的模样活着,他以堕落面对苦难,在怯懦恐惧中自我挣扎,深知一生尽是可耻之事,便把罪恶的根源归于活着。这个难容于世的“边缘人”最终置于“人间失格”的境地,发出“生而为人,对不起”的感慨。
“滑稽,是我对人类最后的求爱。我对人类极度恐惧,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人类死心。每每见到人类露出本性,我都惊悚得汗毛倒竖,而一旦想到,这种本性或许是人活于世的必备资质时,我简直要对自己绝望了。人啊,明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错看对方,却视彼此为独一无二的挚友,一生不解对方的真性情,待一方撒手西去,还要为其哭泣,念诵悼词。对讨厌的事说不出讨厌,对喜欢的事也总是偷偷摸摸,有人问我想要什么时,我总是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早晨,我睁眼醒来翻身下床,又变成了原来那个浅薄无知善于伪装的滑稽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