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房,一家人,一段回不去的时光、抹不掉的记忆。
2017年10月10日 星期二 雨
其实,这次十一长假返乡除了探望父母以外,还有一个不得不回去的理由,就是最后再看一眼老房。
老房其实并不老,建于一九九三年,迄今刚满二十四周岁。老房位于向阳巷1号,有两间临街商铺。上小学时,母亲迫于生计经营了一家叫做“向阳商店”的小卖铺,后来由于生意不好只得停业。打那以后,这两间临街商铺只能用于出租了。
老房的大门是两扇红红的大铁门,象征着红红火火,门前有一条长长的铁闩,带一把很大的铁锁,门后是由两条横短木组成的木制门闩。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漂亮的山水壁画。小的时候,大门到壁画的空地里经常停着爷爷的三轮车、爸爸的摩托车和我的一辆粉色自行车。逢年过节,便会多一些走亲访友的摩托车停放在门口或者院落里,别有一番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
从壁画处往左一拐,便走进了老房的院子。院子里种了一棵香椿树、两株丝瓜藤,还有若干盆大大小小的月季、大绣球、凤仙花,以及姬小菊。姬小菊我是极爱的,紫色的花朵非常艳丽,生命力顽强,几乎全年开花,她们开在阳光下,养在庭院里,为这小院平添了不少生气。其实,和姬小菊相比,我最爱的还是凤仙花,记忆中经常央求母亲或者奶奶把那粉色、大红、粉紫等各种颜色的花瓣捣碎,然后用叶子包在指甲上,用棉线固定好,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指甲定能染上漂亮的颜色。虽然有时难免会晕染到指甲周围的皮肤,却足以满足年少时我那颗臭美的心。
小院南侧有两间南房,里间用来储存过日子必须的物品和食品,外间有一个大锅台,锅里煮饭,锅下添柴,奶奶用锅台熬出来的饭格外香。夏天的时候,奶奶和母亲经常在南房做饭,爷爷和父亲在小院里支好一个四方形木餐桌,摆好马扎。每当放学后饥肠辘辘的我推着自行车一股脑地“闯进”老房大门时,都会使出浑身力气大喊一声“我回来啦”,然后在最短时间内停好车子,一溜烟儿地钻到餐桌旁狼吞虎咽起来。“日晚菱歌唱,风烟满夕阳”,当夏日黄昏那暖暖的余晖大把大把地倾泻下来,洒进这座小院,洒在餐桌上时,想必,普通人家的幸福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小院北侧是五间北房,客厅居中,西南、东南方向各有一间朝阳的大卧室,西北方向是另外一个厨房,供冬天使用。客厅宽敞明亮,便成了我和哥哥打闹嬉戏的绝佳去处,哥哥身材魁梧、力大无比,我这边稍有冒犯,就会冷不丁地被对面的一只拖鞋击中,或者被哥哥围追堵截到卧室里跪地求饶。那里的每一间房都有欢歌笑语,即使偶尔哭泣,很快便转嗔为喜。
小学、初中、高中,直至离乡求学,我和哥哥一直住在那里,我们的童年也都留在了那里。可从九月初开始,就陆续听到了老房要拆迁的消息,本以为不会拆得太快,没曾想前段时间老房里的家具已经全部搬了出来。母亲还在电话那头跟我打趣:“找到了你上学时男同学给你写的情书呢!”心想,这回真的要见老房最后一面了。
“妈,朋朋家搬到哪里去了?小楠呢?东东呢?”返乡后的我不停地追问着。已经好多年不和小伙伴们联系,不知他们是否还记得曾经一起在老房外摔过的泥巴、救过的麻雀,还有跳过的方格子?
“朋朋就定居在县城,他开了一家吉他工作室,生意不错。小楠和东东都留在了北京。”母亲说。
虽然已不见面,知道大家都过得好就已经足够。
“妈,我们去老房看看吧!”我央求着。
“不想去,看了太伤心。”母亲的话里透着淡淡的忧伤。是啊,空荡荡的院子,人去屋空的房间,谁看了不会伤感呢?更何况,是父母一点一点把老房搬空,他们的心早已被划过很多次,我怎忍心去揭开那崭新的伤疤呢?之后便没有再提。
返程在即,我、先生和儿子,还有哥哥一家三口一同围坐着父母两旁共聚晚餐。觥筹交错之间,父亲微醉,又提起老房拆迁之事,略有伤感。哥哥在一旁劝道:“棚户区改造代表了城市的进步,我们虽然舍不得,但也要跟上前进的步伐才行。就像我们一家人,日子不也是越过越好嘛!”
是啊,嫂子的培训机构日益壮大,连锁店遍布好几个市区,哥哥和嫂子还筹备着拓展其他领域;我和先生的工作也在不断进步,儿子和小侄女一天比一天懂事,日子正如老房那座红红的大门一样越过越红火。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返程后,听到了老房已贴上封条的消息,我的那段记忆也随之封存起来。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只待再次开启时,它们如那酒,愈久弥香。
只是,依然会想念那段岁月,想念老房那片土地上的泥土气息。
2017年10月12日,从发小真真那里得知老房已经被推倒的确切消息,并传给我一张满地狼藉的照片,心中久久不能平复,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老房,谢谢你陪我们走过那段岁月,谨以此文献给你,献给我们共处的那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