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拂晓时分,钟玉兰被透骨的风拍醒,把墓碑和坟头石擦拭尽,抚摸过杏树,便又去对面的小院。打扫院子喂鸡,洗衣服被子,给张爷爷洗头,剪指甲,捶背揉肩。煮了六个荷包蛋,静静地看着张爷爷吃完,自己吃昨天的饭菜。日上三竿才在张爷爷的叮咛声中回有奶奶身影地方。
回到对面的大屋,钟玉兰假装看不见张玉龙想回家她又迟迟不出现而有的愤恨和怒色,和弟弟妹妹说话聊天。
玉芳的眉眼身段像极了曹雪芹笔下的王熙凤。左边颊上有个酒窝,下巴的中心位置上有颗不留意便看不见的痣,伙伴同学说她是借了毛主席的。性格泼辣,乡亲们说是第二个蔡和平。
玉强白净如蔡和平,眉眼像钟树全,从小就喜欢缠着大姐讲故事。三代单传的独子,蔡和平钟树全爱如珍宝,从不让他干活做家务。有奶奶和姐姐们,即使他想干也没有份。他既有蔡和平的聪明伶俐,也有钟树全的憨厚朴实,理想是当数学老师,学习很好,家人亲戚都相信他的理想会实现。
钟玉兰很少回来,有许多的话要和弟弟妹妹说,可是张玉龙的脸色越来难看,不想家人受气,叮嘱几句便回张家河。刚走到房子边舅舅来了,便又回去放下背篓烤火说话做饭弄菜。
蔡和全蔡和安是拿布料来请外甥女给自己一家人做衣服,钟玉兰欣然答应。虽然他们对自己很冷淡一点儿也不疼爱,但毕竟是舅舅,有着割舍不断的亲情。她不但不怪父母偏心,还很孝顺,蔡和平两次中暑腹泄脱水,她都日夜守在床边。两个舅舅病了,她比弟弟妹妹看望的多。她记着奶奶的话:兰兰,要记恩不记怨,才会快乐才会心安。要记着别人的好,要忘了别人的恶,要以德报怨。她把母亲和舅舅对她的不好忘掉,还之以孝顺,她爱弟弟妹妹,爱所有人,唯独不爱蔡虎,因为他不是人而是魔鬼。
午后,钟玉兰告别父母玉芳玉强两个舅舅,回极不想回的家。大屋已不是她的家了,从穿着嫁衣红鞋跨出坝子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主人,而是客人。那个有张玉龙挖苦讥讽冷言冰语轻看侮辱,贴着红双喜金童玉女的小屋成了她的家。不过,那个家不但有张玉龙的憎恨厌恶鄙视不屑,还有一份温暖,而这温暖是因婆婆的疼爱和关心。
走到房子右侧的坝子边,钟玉兰回头望,和奶奶住了十五年的正屋门关着。那里面有我的笑声歌声,有奶奶年轻时衰老后的样子,更有我夜夜伴梦的床、衣厨、箱子。那些是奶奶的嫁妆,妈没有尊照奶奶的临终遗言给我做嫁妆,留给了玉强,那是奶奶的气息。她的眼睛湿了,怕张玉龙看见慌忙掉头跨下一尺高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