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尔登湖》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单单是普通读者写的感想文章我就见到过不少,都是夸赞的。夸赞作者梭罗回归大自然的勇气,然后感慨这个时代的快速发展,渴望自己也能像作者那样可以亲近一下大自然。
待至读完,我笑了。别太认真,这就是一个实验,一场一百多年前的行为艺术。
作者为什么要独自去往瓦尔登湖畔过一段最原始的生活,因为他要证明在那个时代中,人们的需求大大超出了生存所需要的底线,所以人们都在过度奔忙,在过度消耗自己。这多像现代人中的某些观点啊。所以才会赢得人们的附和。“为何我们总要研究怎样去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不愿满足于少弄点东西呢?”“在原始社会里,人们赤身裸体,简简单单地生活着。”
为了证明人可以把吃、穿、住降到怎样的最低标准,作者拎着一把借来的斧头,来到了离自己家不远的瓦尔登湖畔。自建房屋,开荒种地,并把这些花费一一记录下来。计算即使旅游,他徒步也会比火车快。因为不需要花时间去赚火车票钱。作者认为铁轨的铺设牺牲了大量奴隶(作者反对奴隶制度),火车的轰鸣声打扰了世界的宁静。作者一方面承认自己享受了社会发展带来的便利,一方面又埋怨商业活动破坏了世界的本来面目。这种观点在社会发展的任何阶段都不陌生,毫无独特之处。
修好了房子,作者正式住了下来,开始记录自己的生活,阅读、倾听、播种、四季轮回。如果仅仅是这些,我认为作者写得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作者还可以测量出瓦尔登湖及周围湖泊的宽度深度,以及它们的剖面图——作者由此自学成才,成为一位土地测量员。看来,作者对土地自然的热爱是真实的。
可作者真正希望与自然共处的愿望却是值得怀疑的。
作者反对奴隶制度,但对真正在林子里、村子里生活的人们却是不友好的,起码没有和这些邻居们共处的诚意。在《来访者》一章中,一位来自加拿大的伐木工人,作者形容他“身体健壮却反应迟钝”、“他的快乐是如此纯粹”,但“他的教育程度还没有使他成为人”,“不清楚他是具有诗人气质呢,还是蠢笨不堪。”来自福利院的智障者来访者被称为“奇奇怪怪的人。”逃亡奴隶对他的倾诉声被称为“狐狸听到猎狗追捕它们的吠声。”这些对人物的描述使我感到很不舒服。
对于作者所处的村子,他说“会去转悠一番”,对他们的谈话,可以新鲜地“采取顺势疗法小计量接受,”称村民为“活宝们”,而且受到邀请总会想方设法逃走。看到这儿,我想到了苏轼。他在被贬之地,会随便到当地的老乡家喝酒吃饼,喝醉了就睡在当场,酒醒后潇洒而去。
在《贝克田庄》,作者把自己在建房盖屋和种豆子期间的计算经验拿来告诫田庄的工人,一个叫约翰·菲尔德的爱尔兰人,他与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告诉他们如果“不运用计算,你的生活注定会一败涂地。”他们的房子租金太高,应该像他那样自建。不用去沼泽地干活挣钱换吃的,只要向他那样钓一两个小时的鱼就够了,所以也就不需要穿质地太厚的衣服鞋子,而他的薄衣薄鞋的价格只有一半还不到。作者极力向别人推销的生活方式,他自己只维持了两年。
作者想要“追求一种更高级的生活。探索精神上的生活”。他说“食量大的人是还处于幼体阶段的人。”“你和我,怎能生活得向野兽一般,只知道吃喝呢?”“淫欲也是一种兽欲,”是“我们生命本身的耻辱。”为了说明这个观点,他引用了孟子的话:“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可他怎么没想到孔子的“食色,性也”呢?
作者在文中引用了大量古希腊古罗马古印度和孔孟的神话和名言,来助力他的实验。如果他真的想回归自然的话,引用先秦名家,最不合适的就是孔孟,倒应该是老庄。
为什么离开瓦尔登湖,作者也很诚实。“一生有好几种活法,没必要在一种活法上浪费太多时间。”“我怕习惯了这种生活,”因为“通过这个实验,我至少证明了一点……”读了以上的文字,您对这个实验结果还感兴趣吗?
不如品一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吧。十个字抵二十三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