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头颅是座年久失修的瞭望塔,发际线以每月3毫米的速度向天际撤退,徒留几绺倔强者仍在晨光里站岗。梳子划过头皮时能听见沙沙的荒原声,像二十岁那场摇滚音乐节的余烬,混着房贷合同碎屑在盥洗池打着旋。洗发水促销员喊着"重焕新生",他们却把生发液与降压药并排摆在浴室柜——有些战役,认输比抵抗更需要勇气。


办公楼镜面墙倒映着精心设计的发型艺术:左鬓角往右梳,右额发往左撩,中央阵地用定型喷雾筑起巴别塔。健身房的排汗带下,藏着用三个月私房钱种植的"青春试验田",却在夜跑时被路灯照出人造草皮般的尴尬。女儿扎辫子的手突然停顿:"爸爸这里怎么有雪?"他们笑着把白发藏进西装第二颗纽扣,却在深夜给二十年前的毕业照点赞,截图放大那个顶着爆炸头的少年。


当头皮逐渐成为身体最诚实的年轮,他们开始懂得与镜子谈判:保留地中海岸的最后防线,允许霜色在鬓角殖民。毕竟比起体检报告上的红色警报,头发是最温柔的背叛者——至少这场缓慢的退潮里,还能打捞出几根带着海盐味的青春标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