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猫今天在逛苏州河沿岸,逛累了,去一家老牌子面店吃一碗面。我偏偏这时候去微信招惹她。老猫顺手拍来她面前那一碗面的照片:色泽诱人的汤底下,躺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面;那面的上方,半在汤里半在汤外,横卧着肥瘦相间的闷肉一块儿,深褐色的爆鱼一块。老猫说这叫红二鲜。
你拍鱼翅海参过来,我肯定不为所动。可这红二鲜却打开了我通向童年的记忆通道。对着照片,我仿佛也坐在面馆的长条凳上,在桌子中央的大筷子筒里挑出了一双粗细和弯曲度都比较均匀的筷子,然后摩拳擦掌、对着出菜口虎视眈眈,只等服务员端着已经翻洒了不少汤汁的大盘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那时候的服务员才不”欢迎光临“呢,但是也没有阶级偏见。上面的时候,他们用因为极不耐烦而言简意赅的口气问:“啥面?雪菜肉丝面?”,多余的话没有,“嘭的一声扔给你一碗面。碗的上沿上,一个晾衣服的夹子半泡在面里,那上面写着我的台号,服务员一把拧下它来,丢到桌子中央的小碗里。下一桌客人再来时,服务员会用它再夹着单子送进厨房,夹子会再泡着汤汁跟着下一碗面条一起出来。
服务员还没走,我的眼中就只有那碗汤面了:色泽诱人的汤底下,躺着整整齐齐的一排面;那面的上方,半在汤里半在汤外,横卧着一堆香味扑鼻的雪菜肉丝。
1999年我初回上海时,老同事说要请我吃饭,问我想吃什么。仗着我俩是睡过同一间宿舍,夜班同吃过一年的食堂小灶,期间还一起潜入过摄影组去偷放过我们对拍的私人照片这种生死之交,我斗胆说出了真实的心愿——想吃咸酸饭!把老同事给窘的,一路给同去的同事赔不是。
我的口味真是天生低贱,就喜欢下里巴人的饭菜。面馆里,我最欣赏的就是雪菜那一味儿,还要加很多白胡椒,再撒上米醋,趁热拌几下,挑起面条,吹几口,大声吸着气一口嗦下去一坨。香、辣、鲜!最后连汤都喝干净,碗底就剩下不能溶解了的胡椒面。
爸妈每次必当众嘲笑我没有高尚的品味,估计是嫌我丢脸。我倒没注意服务员是不是表示过同仇敌忾,但记得我不会不好意思。
得亏我吃饭品味不咋地,不然我能在这个不讲究美味的国家活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