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33期“母亲”专题活动。
这是一趟省内往返的火车，从北到南两百六十多公里，早上七点起点站出发，十点半到终点。我在上午九点一刻上了车，车厢里位子很空。前两天大雨、中雨浇了几次，天空还是阴蒙蒙的，好像雨水又会随时泻下来，阴一阵阳一阵的，像罩了个闷盖子，闭塞不通风。可能是早起原因，乘客们大都东倒西歪地斜靠在座椅上，沉闷的车厢更郁闷了。我打开手机，一个词一句话，慢慢地修改起昨天的习作来。
“妈妈，妈妈……”一声接一声的妈妈，甜甜的，腻腻的，把我的思绪扯到现实里来。
眼前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她和妈妈就坐在我对面。八九岁的年纪，白球鞋，桃红色棉质夏裤，上面一件宽松的圆领棉T恤，水绿色背景，前面一圈心形凸面造型。头顶两边扎了两缕不短不长的麻花辫子，发质又纤细又自然卷。尽管扎了辫子，可其他黑中带黄的细发，并没有温顺地伏着，而是纷纷乱乱，一根一根，没有章法地立着垂着。女孩饱满光洁的额头，嫩脸上圆下尖，白皙皮肤上轻轻的绒毛忽闪忽闪，两只眼睛清澈透亮，睫毛细长微卷，配上红红的小嘴，俏皮而活泼。小女孩很爱笑，天真无邪，娇蛮动人的笑，一抿起来，丰满的两颊就现出两汪浅浅的酒窝，然后嘴巴一放开，几颗白牙齿就调皮地跳了出来。
正当我看着她出神，女孩伸出两只白嫩嫩的胖胳膊，吊在妈妈脖子上撒娇。
“妈妈，我还要吃海苔。要嘛要嘛。”语调里充满了幸福和自信，她晓得妈妈对自己的爱，信心满满。
赐给女儿这种阳光和自信的妈妈，又是什么样子呢？
妈妈大概三十五岁上下，有可能还大一些，所以女孩很可能是二胎，妈妈的耐心也说明了这一点。她个子不高，体态较胖。上身蓝色绸质短袖，搭了件黑色镂花坎肩，下身开叉黑裙子，裸露的两段小腿和膝盖圆圆润润。妈妈的发质和小女孩一样自然卷，不过她做了拉丝，部分还染成了深红色。丰腴的胳膊尾部，手背粗糙不细腻，那是娴熟主妇的证据。妈妈面色微红，稍许疲惫的眉头锁着，嘴巴跟女儿互动就滞后了很多。面对女儿的撒娇，她没答话，轻轻拉开卧在膝盖上粉红色书包的拉链，拿出一个小方盒子。
女儿又笑了，好灿烂。她飞快抢过盒子，拉抽屉一样拖出来，拈起一张墨绿色海苔塞进嘴里，随即又拈了一张送到妈妈嘴里。
妈妈摇摇头，想拒绝，可耐不住女儿坚持，只好苦笑着嚼了进去。女孩满足地抱住妈妈脖颈，红嘟嘟的小嘴在妈妈脸上蹭来蹭去。两个人在奔跑的火车上，肆意享受着彼此的爱。
不多久，小女孩手上的海苔，又换成了一包旺旺雪饼，母亲刚把拉链关上，就听见几句奶声奶气的“谢谢”传过来。妈妈侧头一看，原来女儿分享给了邻座一个两三岁的男孩子。男孩不知情的奶奶连忙教孩子，快谢谢……奶奶。说“奶奶”时，那个奶奶明显停顿了一秒。女孩狡黠地盯着妈妈，“妈妈，她说谢谢奶奶……你是奶奶诶。”妈妈一怔，随即就微笑了，没回答她。
两包小吃下肚，妈妈打开手机，要女儿背课文。课文是铁棒磨成针的故事，妈妈上一句，女孩接下一句，口齿清晰，听看来记忆力很不错，妈妈比较满意，不多会就收了手机，打起瞌睡来。
小女孩精力充沛，在座位上爬上爬下，悄悄瞄着我，她知道我在偷看她，我不得不转过头去，用余光看她。女孩胖呼呼的手爬上了妈妈的红头发，东摸摸，西压压，鼻子跟着凑过去，在妈妈的脸颊边嗅来嗅去。妈妈没什么表情，闭着眼睛柔柔地抚摸着女儿的手背。我眼前瞬间出现一个词语——舔犊情深。
列车还在隆隆隆地往前走，窗外深绿色的田野，好似一张张厚厚的绿毯掠过。再回头的时候，母女俩又在聊天了。
“你们老师好累吧，那么多调皮的男生跟老师作对，是么？”妈妈像跟闺蜜说话的口气。
“才不是呢。我们老师就会造黄腔。”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不相信十来岁的小女孩会理解那个“黄”字。那个妈妈显然也不相信。
“小孩子说什么呢。”
“就是就是。你知道么……上次我前排的男同学，看到同桌小薇胳膊上有灰，就给她拍了拍……结果被我们李老师发现了，你猜她怎么说？”小女孩两只小手给活络的嘴巴打着拍子，手舞足蹈，绘声绘色。
“老师怎么说？”
“李老师说他们两个卿卿我我哩。这还不是黄腔么。”
妈妈愣住了，随后平静地说：“人家老师意思是不能在课堂上拍拍打打，要专心听讲的意思吧。”妈妈轻轻地替老师辩解。
“还说不是。李老师喷出来的口水，都快到我脸上了。”小女孩不好糊弄，语气夸张。
妈妈又不作声了，只是用手摩挲着女孩的麻花辫子。
“今天你学了铁棒磨成针的故事，有什么感受喔。”沉默了一会，妈妈抛出个杀手锏。
“没什么感受啊。”女儿眼睛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丛林，好像没听到似的，随口回了一句。
“怎么会没感受呢，这故事就是让你们从小要锻炼意志和毅力，努力学习哦……”妈妈体会得很到位，可女儿呢？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女儿又开始撒娇了，一声长一声短地呼唤着这个世界上最最亲密的称呼，可被叫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许母亲早已经习惯了女儿爱恋的福利了。
我静静地分享着这馨香浓浓的感情。忽然手机响了，低头一看，原来老公微信发来一张图片，哦，是他的绘画习作，素描，一个梨子，还有样本图片。我仔细比对了下就给回了一句，
“这次观察比上次细心多了，水平有整体提升。就是阴影部分的线条，要跟样板画一样做揉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