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在第三次修改婚礼流程时，窗外的老银杏树正在抽芽。母亲突然推门而入，攥着存折的手不住颤抖："程家送来的彩礼少了十万。
这张烫金存折在檀木匣里躺了半月有余。林夏记得程远递给她时，那枚银杏叶银戒正巧滑过她的指节，"我爸特意取了连号新钞"，年轻文物修复师的眼睛映着路灯暖黄的光。
此刻存折上的数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母亲扯开蓝印花布窗帘，八万八的金额刺痛了她眼角的细纹："当我们是菜市场讨价还价？"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林夏循声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梯，看见父亲蜷在樟木箱前。散落的牛皮纸袋里飞出几十张银杏标本，每片叶脉间都标着日期——2003.4.18，她出生那天的银杏叶；2005.9.1，她第一天上学的银杏叶；2018.6.23，她收到医学院通知书的银杏叶。
手机在掌心震动，程远的信息不断跳出："我爸真的取了十八万八......"林夏突然发现父亲右腿石膏上的裂纹。上周他说是摔下脚手架，可那些夹在标本堆里的缴费单分明写着"骨肉瘤"。
"婚房首付还差十万。"父亲慌乱地遮挡X光片，二十年积累的银杏叶在他身后铺成金色河流，"夏夏别怪小远，是爸爸偷偷换了存折......"
婚礼当天，老银杏树的枯枝上奇迹般绽出新芽。林夏拖着婚纱穿过医院走廊，程远正在天台调整投影仪。他们用泛黄的银杏标本装点ICU玻璃窗，父亲的心电监护仪规律地跳动着。
当林夏把十八万八的存折塞回父亲枕下，发现里面夹着新的银杏标本——2023.5.20的叶片上，程远用金粉写着："手术费已缴"。
主刀医生推开手术室大门时，朝阳刚好穿过银杏枝桠。林夏握着程远的手，看那些被晨露浸润的叶脉在天台投影仪上放大成纵横交错的河流，二十年的光阴在其中静静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