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世骇俗的爱(二十五)

25、半生误

哥哥真被妈妈逼急了,竟然骂她,要杀了她。妈妈又急又恼,想撒泼打滚闹,但看到哥哥那副痛苦的样子,她生生咽下委屈,一个人悄悄落了会泪,也去睡下了。

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心里乱糟糟的。妈妈的话让我心里很堵。一边是可怜的哥哥,离幸福很远;一边是我自己的幸福,我知道只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我答应嫁给哥哥,就永无回头的余地,我们兄妹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所以我非常苦恼,非常纠结,在进退之间处于两难境地。

我听见一墙之隔的哥哥,躺床上辗转反侧。他有时唉声叹气,有时躺坐不安。我知道他为自己的事犯愁。本来腿伤治好了,又为找我摔断左腿。这个灾难还没过去,好不容易买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漂亮老婆,可只待了几天又跑掉了。如果他一直单身,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身子也就罢了,但那几天里,他已经与那少妇缠绵入骨,切身体会到男女之间的鱼水之欢。他以为那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永久幸福。他幻想着以后的日子很美好,却总也想不到那女人会半路跑掉了。天涯海角,他想找她回来。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留住人,也留不住心。

他想到我这个妹妹差点被人贩子给卖掉。家里人为了找我,他连腿都摔断了。那个少妇家人一定也在找她。如果她能跑回自己家,过上幸福日子,那也是她的大造化,自己更没有必要找回她了。只是自己这个条件,哪个女人和自己一起搭伙过日子都是悲催的。他没有能力给自己家人幸福,更给不了别人幸福。如果自己注定孤独一生,也就认了。但父母余生的日子该有多悲惨?他们在众人面前压力多大?村里只有一个老光棍,那是因为他天生一只眼睛,但自己有腿有脚,如果也孤独终老,实在命运多舛!

他悲叹着命运,唉声叹气。我躺在床上,听他难受,我心里也难受。我干脆爬起来问道:“哥哥,你睡了吗?”

他不言语,也没有一丝动作。我知道他肯定没睡。我等他回复我,却只听到院里石墙跟传来秋虫的哀鸣。家里的公鸡开始打鸣“咕咕喽喽——”声音空旷辽远,更显示出夜的静谧。月亮偏西了,房间里光线暗下很多。窗外景色半明半暗,像我纷乱的心情。我忽然想跟哥哥谈谈。我们没有正面谈过这件事,很有必要统一想法。

我穿上衣服,摸索着来到哥哥床边。我看看黑暗中,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呆呆看着屋顶,见我过来,他也选择直接无视。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的床沿上。初秋的夜色如水,天气有些微凉。他裹紧被单,直挺挺躺着,只有眼皮一眨一眨的。我看着他的脸,低低叫一声:“哥哥,你……”

他抬起双臂,把脑袋垫在臂弯里,嗡声嗡气问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干嘛呢?”

我挑起一个笑容,也问他:“你怎么不睡觉?”

“哈哈,”他低声笑,“我在想,阿芳去哪里了?你说,如果我去找她,她能回来跟我过日子吗?”

我心里一酸。那个少妇叫阿芳,丰腴妩媚,说一口温婉的吴侬软语,也不知道家是哪里。哥哥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却是一厢情愿。人家骗到八万块钱就跑了,留下哥哥相思成灾。我低声劝他:“忘了她吧。以后咱找个更好的媳妇!”

他眨巴眨巴眼睛,眼角慢慢滑下亮晶晶的泪水。但他以为我看不见,所以压抑着没出声。我不忍心看他悲伤的表情,明明知道劝说没用,还是忍不住心酸,低声安慰:“哥哥,你以后会幸福的。”

他不再装坚强,而是低声呜咽。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脸颊,他的身子一抖一抖地,看着真可怜。我一时感觉什么劝慰的语言都是苍白的。我坐着,看着他的脸,禁不住心疼。

坐了一会,腰有些酸软。我把他的身体向里一推,随口说道:“向里一点。”他机械地把身体向里一挪,给我让出一半的空间。我很随便地躺在哥哥身边。

听着他沉重有力的呼吸,感受着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温暖,恍惚间我们仿佛回到小时候的岁月。在八九岁之前,我们家穷,买不起床。爸爸把一张破门板支起来,铺上苫子和草席,给我俩当床睡。我们经常在床上打架,不是我打哭他,就是他打哭我。我们抢被窝,争地盘,手足并用地攻击对方。但只要我哭了,他就会哄我。要是他睡觉时放了屁,我就狠心拉光他,让臭味散没了才让他进被窝。

小时候发生了一件趣事。我听说了一个词:登记。我问他知道登记是什么意思吗?他傻乎乎说不知道。我自作聪明地说:“登记就是我们把脚丫子对在一起,你蹬我,我蹬你,这就是登记。”

他一听也觉得好玩,就用力蹬着我的脚掌。我们边脸红脖子粗得互相蹬腿,一边大声大气喊着:“我们登记结婚啦!我们登记结婚啦!”

这话让妈妈听见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问我们:“你们干嘛呢?”我说:“妈妈,我们登记结婚了。”妈妈半生气半好笑地说:“你们两人脚丫子对在一起蹬,就是登记啊?”我天真地嚷嚷着:“对呀,我们登记啦!”

往事仿佛还在眼前,而我们却已经回不到从前的纯真年代了。

像哥哥一样,我也把双臂垫在脑袋下,静静看屋顶。其实,屋顶黑漆漆的,根本没啥可看的。躺了一会,我低声问:“哥哥,对于妈妈的安排,你怎么想的?”

哥哥立马刺猬似的张开满身的刺,很反感地说:“妈妈老糊涂了,乱点鸳鸯谱,你别理她。”

我点点头,无奈地说:“可是她一个劲强迫我。”

哥哥侧身看我一眼,不满地翻个白眼:“就不理她,她能把你绑去登记啊?”

有了哥哥这句话,我心里彻底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光是我不愿意嫁给哥哥,是人家不愿意娶妹妹!

又聊了几句,看他心情好了,我才摸索着起身,要去自己床上睡觉。哥哥问:“要不要解手?我可以陪你去厕所。我也想小解。”

我说:“好吧。我们一起去厕所。”

我爬起来,伸着脚丫子去穿鞋。哥哥也坐起来,一边拉衣服一边说:“外面天冷了,晚上出去要穿厚外套了。”我低声嗯了一声,念叨着:“我的凉鞋呢?怎么找不到啦?”

没想到妈妈披着外套从卧室走出来,猛地看见我们从一张床上起来,她的睡意都吓没了。她指着我,气得抖抖索索道:“哎呀,这个不要脸的妮子!你……你真到哥哥床上睡觉啊?”

我气血上涌,又气又恼,不满地说:“我们聊天说话了。”

“哈哈,”她像一只大猩猩似的笑了,一口白牙在夜色里很明显。她自说自话道:“嗯,不错。都不用我安排了,你们就睡一床了?年轻人,开放一点好!”

她高兴地哈哈笑。我气得要死,羞愤无比,急忙分辩:“妈妈,我不过躺一会,休息了一下。”

“知道,知道。”她笑着说:“年轻人都不好意思,我懂!我懂!”

我生气地穿上拖鞋离开,不愿意再跟她解释了。哥哥一看,恼怒地坐在床上道:“妈妈,你乱说话。你看见啥了?她是我妹妹。我要是惹她,我不该死吗?所以你别想歪了。”

“哼,”妈妈鼻子一哼道:“孤难寡女睡一张床,还能说自己清白?我只是平时没看出来,妮子还是这种人。不过,倒是省了我的心啦。你们都生米煮成熟饭,我和你爸爸顺水推舟就行。张如海个老东西也怪不上我啦。”

半夜三更,我懒得跟她计较。她爱怎么说随便。我也不去厕所解手了,生着闷声爬床上睡觉。哥哥也很恼,解手后怒气冲冲把身子摔在床上。可能他太累了,所以一会就沉入梦乡。

可是,第二天,我和哥哥一床睡觉的事,被传播地几乎人尽皆知。等这话返回到我耳朵里时,早已经变了味道。

舅舅们竟然来家里,劝说我为了名誉,赶紧和他的外甥结婚。两个舅舅都是舌灿莲花,一个劲劝说我:“妮子啊,你看你父母养你一场不容易。你哥哥又是残疾人,你有责任照顾他一辈子吧?”

如果我是混蛋,我可以大声说:“关我屁事!”但我偏生是一个腼腆型的女孩,不擅长与人起争执,对于舅舅们的胡言乱语,并没有放心上。

但舅舅们却在商量我们结婚的事宜。我几乎气疯了,跑去找妈妈告状。可是妈妈说:“你身子都给哥哥看光了,还矜持什么?女人嘛,嫁谁不行啊?我们杜海对你言听计从的,哪里对不住你啦?”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负隅顽抗道:“哥哥不会同意。”

可是,哥哥没有说不同意。对于舅舅们的安排,他默默接受了。可是,我不愿意!

舅舅们和妈妈开始轮番上阵,劝说我嫁给哥哥。她还是一个劲强调我跟哥哥睡觉了,再说她养了我,我有必要报答她,当她的儿媳妇。

这事办得……真他妈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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