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乡村长大,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因为产量高,方便储存。夏天,将土豆切成丝,清水泡去淀粉,配上青椒丝一起炒,加点醋,清淡爽口;冬天,在砂锅里放土豆,牛肉或排骨,呼噜噜炖一会,绵软鲜香。
有一年暑假,我们正在吃饭,妈妈把土豆丝使劲往我碗里赶,正好村里收购谷子的花婶来我家还前几天借走的长条凳,妈妈放下碗筷接过之后,顺口问她吃了没,她说还没,妈妈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叫她和我们一起吃。花婶也不客气自己坐了下来,说她和她们家幺妹也都爱吃土豆丝,可惜今年没种,明年也种一些。花婶在村里出了名的懒,说懒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跟着她家男人出去收购谷子的时候大袋大袋地扛,力气大得很,就是家务基本是不做的,家里脏兮兮的又凌乱,很少做饭,也不管孩子,自己收购谷子时东家蹭一顿,西家蹭一顿,可怜家里三个孩子总是饼干泡面糊弄,吃了上顿没下顿。
花婶还在自说自话,妈妈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我肚子饿了也不管那么多呼哧呼哧地吃我的饭,心想着一向热心的妈妈怎么没留她一起吃呢?过了一会花婶实在坐不住了说要回家,妈妈说等一下,连忙起身从库房里拿出了几个土豆,分别用报纸包着,一包新鲜大个的,让花婶回去炒了吃,一包已经长出小绿芽,让她拿网袋挂在墙上,等天凉了种在地里,明年就有土豆吃了。还千叮咛万嘱咐别弄错,发了芽的土豆吃了要生病的,再忙也不能苦了孩子。花婶谢过之后匆匆回家了。
我问妈妈怎么不留她吃饭呢,反正饭菜也不是不够,妈妈说,她吃饱了不管她家孩子怎么办,你还能管她全家,管她一辈子啊。
后来每次看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我都会想起妈妈和妈妈的土豆丝,那味道里包含了一位乡村母亲最朴实无华的善良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