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他们过年回家吗?”
A:“他们过年莫要回家。”
Q:“这样啊,也挺辛苦的。像他们这样,你一般都给他们多少工酬啊?”
A:“他们,莫要把工钱……”
Q:我顿时震惊了,像这样是以一种怎样的身份存在啊。“像这样的廉价劳动力,在这个年代还真是少了呵。”
A:“肯定来,现在哪还有。”
Q:“能跟我说说,当初他们是怎么来你这里来的不?”一共四个人,有广西的,有山东的。对这种特殊的存在还是蛮好奇的,随即问问由来~(其实不是个很明智的问题)
A:“这个啊,我自有我的办法,实话跟你说,也不得告诉你来,你晓得就好。”
“嗯……”知趣,打住。
在送我去外婆家,与一砖厂雇主的对话。
雇主是混混过来的,那会我问他混混的行为动机,他说,这类行为,只是单一要让他人为此感到害怕。当然现在,他也多少带有点这种习性。说来,甚至我都感到害怕。虽说于我从来没有冲突话语,但多少也感到有点怕,每当我看到有时他对他人的态度。另一方面,做为朋友,也担心偶尔这种率性的性格给带来麻烦。尽管我对他的某些行为不尽赞同。但在我俩之间,这是一个很坦诚的人。他并没有因为年纪歧视我,他也不是那样不知好坏的人。
事实上我与他关系可以,不然刚开始那些话也肯定会冒犯他,他也不会坦诚跟我说下边的话…
谈及的,四个“雇工”。是他带来帮我家里做事情的(重活,处理沙子,黄土)。四个人肤色黝黑而身材瘦小,衣服渐趋灰白色。
中午时分,做完事情,四个人在门外蹲着,彼此几乎没有几句话。站在门口,我多想走出去与他们交流了解他们的想法,对生活的看法,自己生平的经历,然那一刻我犹豫了。中午他们桌上似乎没有吃多少,这样做事也是很累的。我洗了几个梨分给他们(算是弥补自己的良心吧),他们每人都说了声谢谢,声音显得有点低,中气不足。那个不洗澡的人,甚至没有抬头。这样让我越发地感到他们是多么朴素的,同时越发地同情他们。但是我想了想……
“我伸出了双手,先生,跟我走吧,我带你走向光明。”
“生活处处是光明啊,但我们已感觉不到光明的存在了。这里虽然有的的痛苦,无奈,宿命,绝望。但对于我们来说,这里至少还存在一丝微光。”
我沉默了……
这里有一个几乎不洗澡的人。似乎从头到尾听他说了声谢谢,也就没听他说过几句话。准确地说,在他们四个人之间,有的只是“嗯”,“好”,这些话语。中午快到吃饭时,雇主让我奶奶拿了块帕子给这个不洗澡的人。声音有点厉害,呵斥着这个不洗澡的人,带着鄙视的强调。一把把他的衣领掀开,露出的是脖子一圈的黑。这个人只是低着头,拿着香皂,帕子,带着几声“嗯”,回应着雇主苛斥的要求,没有其他只字片语。
那天的晚上,我想想了想,感触很深。或许他确是个不干净的人(我本身对这个没有任何意见)。但回头想想,对他来说,整天把自己洗干净又有什么用呢?支声又有什么用呢?搞不好还要挨揍。生活,希望,幸福这种概念对他来说,太远太远了……或者可以这么说,就这样等着,等着死亡的来临,然后从这束缚的一生中解脱出来。
四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很讨雇主的喜欢(商业体系何尝不是这样呢)。这是一个很勤劳的人,做事勤恳,总是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同时把其他几个人的衣服都洗了。内向腼腆的性格,有的是细致。或者说,这是个聪明的人,至少这样过得还有点尊严,还有人喜欢。我时常在想,于生活中那些为了一点利益动不动就计较的人,这又算是什么啊。当然的,一切的一切,这是宿命……
吃饭的时候,雇主只是让他们多吃点,中午爸爸给每个人倒了酒,雇主直接让那个不能喝酒的人,把酒分给其他能喝的。目的很明确——下午还要做事,喝了酒怎么做事!中午给每人夹了一把菜。晚饭,没劝了。吃饭中,我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橙汁,那个脖子黑圈瘦小的人一杯直接喝完也就出去了,随即其他三个也走到门外,橙汁没有动。饭菜有点辣,偶尔呛着也确实不舒服……
吃完饭,四个人坐的坐,蹲的蹲,门口。磕着瓜子,两支烟。彼此没有两句话。我在门口看看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像这样,人们有想法,有苦处,渴望被他人理解,倾听。这一切都随着时间淡化了,留下的只是沉默,沉默呵……
雇主跟家里人闲聊,随机让老安(这个勤快的人)带他们一起走回去。(其他几个可能不知道回去的路),老安说了句“那他们晓得自己回去。”似乎这是个有自己想法的人,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临走去学校那天,只跟雇主说了这么句话,“人有起落,生死,善待他人。”一是对他的劝诫,也是对他们几个的同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