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妈妈走了
1999年,我10岁了,上小学四年级。这一年的某一天,我的妈妈因病离开了人间,那是一个七月流火的季节,天气在一天天变凉。
我的妈妈很可怜,去世的那一天,我的爸爸却不在她的身边,未能送她最后一程。事情是这样的,我的爸爸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木匠,只要小镇上有人想做板凳,桌子,椅子,木桶,等等一系列木质家具的,都会来找我爸爸帮忙。就在几个月前的一个傍晚,爸爸在别人家里工作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偷,这个小偷,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中等身高,不胖不瘦,却长着一副让人难以相信的非常诚实的脸。这男子偷偷地潜入邻村的一户人家中偷窃,不料的是中途这家的主人回来了,发现了他,还未等这名男子反应过来,主人便大喊,有小偷!快来抓小偷!快来抓小偷!这名男子闻声便翻窗逃了出去,他早就规划好了逃离路线,他特意在窗子外面放了一辆自行车,以便逃跑。男子情急之下,什么东西都忘了拿,骑上自行车就跑了,此时,我的爸爸骑着自行车正经过此地,听到“抓小偷”的声音,立马追了上去。爸爸,是一个性子很倔的人,为了帮人家抓住小偷,就一直追,一直追。很快小偷和爸爸就一前一后来到了一条山路,山路崎岖,坑坑洼洼的,路就在一座大山的山脚下,而路的另一边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大河与路面有近四米的落差。小偷的自行车不慎撞到了一块石头上,改变了方向,因此连车带人都坠入了河里,沉了下去。当时,爸爸整个人都吓傻了,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后来,小偷的家人一再追究责任,爸爸也因此被判刑了,虽然,很多人都告诉我,你爸爸没有罪。妈妈的离去,也许此刻在牢房里的爸爸并不知晓。
妈妈走的时候,是一个傍晚,我清楚地记得,窗外,残阳如血。
当时,我的妈妈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她的身边,只有我和爷爷。记得爷爷双手扶着床边,泪眼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边哭一边说,儿媳妇,你千万不要就这样离开了啊! 林宇他爸刚坐牢不久,你又要离去,可怜了孩子啊!
妈妈听了以后,也是泪流满面,妈妈缓缓地将左手伸出被窝,然后拉住我的小手,轻轻地对我讲,我可怜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我死死地握住妈妈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量,仿佛这样就能握住妈妈的生命。我虽然已经十岁了,但是,记忆里我从来都没有哭过。可是,这一次我哭了,趴在妈妈的床边,泣不成声。我看着妈妈消瘦的脸庞,还有那一双不肯熄灭的眼神,如果死亡可以交换,我愿意原地消散。我用力地揪着胸口,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心痛。
我握着妈妈的手,哭着说,妈妈,你还记得吗?六岁那一年的某个夜晚,我突然发高烧,当时父亲还在干活,可是附近又没有什么医生,情急之下,你一个人,背着我,走了十几里山路,那晚,夜空挂着月牙,我们依偎在月光下。
慢慢地,妈妈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我和爷爷的哭声,痛彻了故乡的黄昏,人间有许许多多的离别,而是死亡,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