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沫。”
赤木微微扭头叫了她一声,随后,挠了挠后脑勺,抿了抿嘴巴,欲言又止。
“嗯?”
此刻,小沫正坐在旋转木马场外的矮凳上,手里把玩着他刚买给她的小风车,一瓣一瓣数着颜色,赤、橙、黄、绿、蓝……没有风,小沫起劲地“呼呼”吹气。小风车这才慢腾腾转了几圈。
赤木宠溺地理了理妹妹的长发,又伸了伸腰,舒展了下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向前方。小沫才七岁,她又怎么会懂呢。
因为一个人,自己的生命被重新赋予了意义。就像钢琴,原本沉默的黑白键,忽然交替起伏着,无形的命运之手,弹起了悦耳的旋律。一旦开始,就永不止息。
这样的感觉,等她长大了,便会懂得。可到时候,我呢,恐怕早被她遗忘到角落了。
赤木撇撇嘴角,又看了一眼小沫,心里柔软了一下。那有什么关系呢。此刻,我还在你身边呀。
2
这世界的人,都有突然长大的那一刻吧。他们的人生,是因着什么发生改变的呢?
哪一刻幻灭,哪一刻重生。为什么脆弱到倒地不起的人,在下一刻,又能勇敢得超乎想象。真是奇妙。
今天,赤木很反常,竟有些多愁善感。十五岁的他,是一个冷峻少年,扑克脸,毫无同龄人的嬉笑形色。眼神炯炯,和人对视时,不带一丝感情,冷冽的刀般,直直地想刺进他人的内心深处,不由令对方心里一惊。
赤木的童年是灰的,少有清静。即便是在春天,大好阳光,照进偌大的庭院,一簇簇明丽的花紫藤随风招摇,也驱散不了他心中的冷意。父亲生意做得很大,却顾自风流,月底的银行汇款短信,是他对家庭仅有的交代。
赋闲在家的母亲,一年比一年更歇斯底里。如此恶性循环,父亲也就越来越不着家了。
母亲把赤木当作唯一的倾诉对象,安全感的缺失,演化为强烈的控制欲,她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顾及母亲的敏感情绪,赤木完好隐藏自己的孩子天性。她需要什么,他就依着这个框来捏造自己,始终满足她,不反抗一句。他发现,功课是讨得母亲笑脸的有效途径,凭借他的天资和用功,自然就在学校拿着耀眼的名次。
3
这一切都是如此“真实”地维系着,是他,又怎会是真正的他。演着,演着,就习惯了,精湛到一定程度,连赤木也差点信了。
然而,黑夜吞没了白天发生的所有。孰真孰假,变得明晰无比。
独自一人,被庞大的黑暗包围,赤木感到,常有一股巨大的无意义感袭来,震得他动弹不得。夜幕撕开了他内心的一角,日常的压抑,对父亲的恨意……还有逃离,冲动地,对逃离的渴望。每当这时,他只会沉默着,耐心等待心潮平复。
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