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大夫骑劫,颇有勇力,并且与燕太子乐资关系相近。骑劫想争取兵权,对太子乐资说,现在齐王已死,齐城没有被攻下的,只有莒州与即墨两城,乐毅将军能在六个月期间,连下齐国七十余城,这两个城又有什么难下的?之所以乐将军没有攻取这两城,是以为齐人目前还没有依附于他,希望缓慢的以恩威结交齐国军民,不久他必然谋求自立为齐王了。
太子乐资将骑劫的话转述给燕昭王,燕昭王大怒道,我先王的大仇,一直怀在胸中二十八年,直到昌国君才为寡人报了这个仇。就算他想做齐王,他的功劳又有什么不可以?于是命人将乐资鞭打二十下。
燕昭王又命人持节往临淄,拜乐毅为齐王。乐毅心中十分感激,以死立誓,不受命为王。燕昭王说,我知道昌国君的本心,他绝对不会负寡人。
燕昭王也喜欢成仙,有方士炼金石为丹药给燕昭王服用,服用许久,身体内部发热得病,不久而薨。太子乐资嗣位,为燕惠王。
田单经常让细作进入燕国打探情报。听说骑劫想取代乐毅,以及太子乐资被鞭打一事,叹道,除非燕昭王死,乐毅被取代,不然,齐国难以恢复。
等到燕昭王死,乐资即位为燕惠王,田单知道时机已到。于是让人在燕国传言,乐毅一直想成为齐王,以前受燕先王厚恩,所以不忍相背,他故意延缓不攻取齐国两城,是希望等待时变。现在燕新王即位,正是时机。齐人所惧怕的,便是乐毅啊,如果乐毅一来,即墨马上会被攻破。不久,齐国便属于乐毅了。
燕惠王见传言与骑劫的话相近,本来就有先入为主思想,于是更加怀疑乐毅。加上骑劫从中煽动,燕惠王便命骑劫代替乐毅为将,召乐毅回国。乐毅见燕惠王怀疑自己,担心被燕王诛杀,于是对左右说,我是赵人啊,现在回家养老了。乐毅于是放弃在燕国的家,奔往赵国。赵王加封乐毅于观津,号称望诸君。
骑劫自从取代乐毅,改变乐毅政令及军令,齐国军民及燕国军士心中都愤怨不服。骑劫在军垒中只住了三天,便准备率师攻取即墨。燕军围即墨数重,即墨城防守十分严密,许久不能攻下。
田单早上起来,对城里人说,我晚上梦见上帝告诉我,齐国会复兴,燕国会失败。不久会有神人为齐国作军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一个小卒听懂了田单的心意,走到田单身边,低声说道,臣可以作军师吗?说完,转身即走。田单速度追上他,拉他到众人面前宣示道,我梦中看到的神人,便是这个人。田单于是为小卒换上衣冠,将他放置在帷幕中上坐,然后躬身向小卒行礼请教。众人都以为小卒果然是神人,不仅对小卒十分敬重,并且深信齐国将兴,燕国将败。
小卒私下对田单说,臣其实并没有本事。田单说,你不要说话就行。田单号令称小卒为“神师”,田单每次出令,都要禀命于神师,然后施行。并对城中人说,神师有令,凡是吃饭前,必须在庭中先祭祀先祖,将会得到祖宗阴力相助。城中人听说,纷纷在庭中设置祭品,飞鸟见了食物,都飞下来吃食。如此早晚两次。
燕军望见群鸟在即墨城中上下飞翔,都觉得很奇怪,打听说即墨城中有神师下界相助,燕军互相传告,都以为齐国得到了天助,不可相敌,不然便是违天,于是都没有战意。
田单又让人传扬乐毅的短处,说昌国君太过于仁慈,得到了齐人却不杀,所以城中人不怕乐毅。如果将齐人割了鼻子放在前面,即墨人必然胆丧。骑劫以为然,将齐国降卒都割了鼻子,即墨城中人看到降卒被割了鼻子,十分惧怕,互相传告,告诫坚守,不要被燕人捉去。
田单又让人传言,即墨城中人的坟墓都在城外,如果被燕人发现并挖开了,怎么办?骑劫听说,让兵卒将城外的齐国坟墓全部挖出,并将死人尸体焚烧,暴露他们的骸骨。即墨人在城上望见,都互相流涕,争先来到军门前请战,要食燕人之肉,以报祖宗大仇。
田单知道军民已经可以驱用,便精选强壮的士兵五千人,藏在民间,然后命老弱及妇女轮流守城。田单又让人送财物给燕军,说城中粮食已经吃完了,不久将会出降。骑劫喜道,我比乐毅怎么样?诸将都说,乐将军不如你。
田单收集民间黄金千镒,让富家暗中送给燕将领,说等到燕军拿下即墨时,保住一家老小性命。燕将大喜,接受黄金,并递给富家小旗,让他们插在门上,作为标记。燕军上下于是不作准备,只等田单出降。
田单派人收取城中牛共千余头,为它们制作绛缯为衣,衣服上绘画出五色龙纹,披在牛身上。又将利刃固定在牛角上,以麻苇涂上膏油,绑在牛尾上。麻苇在牛后面拖着如扫帚。田单安排停当,与骑劫约定明日出降。
田单准备酒肉,等到太阳快下山时,召来五千壮士,让他们吃饱酒食,然后以五色涂面,各自带着利器,跟在牛后面。又让百姓在城下挖洞穴,共有数十处,田单命人将牛从洞中赶出,并用火点燃牛尾处麻苇,火烧了起来,牛尾受火所迫大怒,直奔燕军营。五千精兵紧随牛后。
燕军本以为这一天齐田单将要出降,晚上都安然入睡,不作防备,忽然听到外面奔驰的声音,才从梦中惊醒。只见远处有火炬千余,看着如同白昼,都映着五彩龙纹,迅速向军营奔来。燕军被牛角撞到,立刻死伤。燕军大乱。齐国五千精壮也不说话,大刀阔斧,见人便砍,这里虽然只有五千人,在慌乱之中,犹如好几万一般。又一直听说齐国神师相助,现在这些人与牛都神头鬼脸,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心中大惧。田单亲率城中军士鼓噪冲来,老弱妇女也击打铜器发出声响,真是震天动地。燕军都吓破了胆,不敢相持,争相逃窜,自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骑劫乘车落荒逃走,被田单捉住,田单命人将其斩首。
燕军大败,有诗说:
火牛奇计古今无,毕竟机乘骑劫愚。假使金台不易将,燕齐胜负竟何如?
田单整顿队伍,乘胜追逐,战无不胜。齐兵所过城邑,听说齐国田单神勇,而且燕军统率已死,纷纷叛燕归齐。田单兵势不断增大,攻城掠地,直达齐境北边疆界。乐毅所攻下的齐国七十余城,又回归齐国。
众将以为田单功大,想奉田单为王,田单说,太子法章已经在莒州即位,我只是田氏疏族,怎么敢自立?于是前往莒州准备法驾迎接齐襄王法章。王孙贾为法章驾车,众人到了临淄,齐襄王命收葬齐湣王,并择日宣告太庙临朝。
齐襄王对田单说,齐国由危转安,将亡而复存,都是叔父的功劳啊!叔父从安平时开始被天下人知道,现在封叔父于安平,号称安平君,食邑万户。齐襄王又拜王孙贾为亚卿。
齐襄王迎太史敫的女儿为王后,太史敫才知道女儿已经以身相许,大怒道,你不通过媒人自行嫁人,不是我的女儿。发誓终身不与女儿相见。齐襄王命人为他加官加禄,太史敫都不接受。但是王后经常前往侯省,不曾缺礼。
燕惠王听说骑劫兵败,才知道乐毅贤能,但后悔已经无及。燕惠王命人书信给乐毅谢过,想招乐毅回国。乐毅回书不肯归燕。燕王担心乐毅在赵图谋燕国,便让他儿子乐间袭位昌国君,乐毅的弟弟乐乘进为将军。乐毅便主张燕、赵通好,两国都拜乐毅为亚卿,乐毅终老于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