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朱先生开始重修县志。
县志编撰小组的另八位编撰人员全是朱先生斟酌再三筛选的才富八斗的饱学之士。他们全是关中学派至死不渝的信奉者追求者,是名士贤达,仁人君子;他们都是所在那一方乡村的人之楷模。他们对于编修县志的事十分合意,于是他们和朱先生聚集在白鹿书院,开始了卷帙浩繁的庞大工程。他们披阅历代旧志,质疑问难,订正谬误,删繁补缺,踏访民间,工作细密而又严谨。
黄昏时分,他们漫步于原坡河川,赏春景咏冬雪;或纳凉于庭院浓荫之下,谈经论道,相得益彰。
【修县志与修史等同,只不过修的是一个县域内的史,意义也重大。只有朱先生他们这样的仁人君子才能担当得起这样的事情,因为他们要质疑问难,订正谬误,也只有他们才能在寂寞繁杂的日常中保持赏景吟诗的心境。】
【以朱先生的影响力,他完全可以投身到翻滚的生活中追名夺利,然而他却选择了一条清贫而孤独的生活。当许多人都在赏新的时候,鉴古就显得难能可贵;当许多人都在开来的时候,继往就显得难能可贵;中华文化一脉相承生生不息,就是有人愿意站出来做许多人不愿、不屑、不能做的事!像朱先生修县志的事情】
彭县长到白鹿书院看望朱先生,倾诉自己的苦闷,朱先生送他四个字“好人难活”。
彭县长左右不了乌鸦军,阻止不了乌鸦军的胡作非为,他觉得不能保护这一方的百姓,他心中有愧,他受不了愧疚感的折磨,熬不住,彭县长弃官逃走了。
【好人难活,因为好人考虑大众的利益,他们取大义舍小利,好人要耐得住心上插刀,好人要禁受更多的磨难。】
刘军长来到白鹿书院,他问朱先生镇嵩军围城能否记入县志,朱先生说围西安城不能记入县志,但是镇嵩军在白鹿原的会记入县志,而且县长被他们吓跑的事也会记入的。朱先生说彭县长软得像块豆腐。
刘军长请朱先生给他算一卦,看能不能攻进西安城,朱先生断言说他进不了城,而且最终结果呢,见雪即见交。所以,朱先生见到刘军长就对他说:“错失今日,怕是再也难得一睹将军风采了。”
这年冬天,刘军长没有攻进城,反而等来了冯系军队来支援西安城守军,镇嵩军大败。逃跑的路
逃跑的路上,刘军长想起了“见雪即开交”的卦辞和那碗豆腐炖肉。
朱先生曾说:“豆腐熬肉这类蠢事往往都是名师高手弄下的。
【这豆腐炖肉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一道菜,朱先生只是想用这来表示:1.很多蠢事有时都出自名人之手,暗示刘军长办事太蠢。2、表示镇嵩军是豆腐,守城的二虎是肉。】
朱先生后来在县志“历史沿革”卷的最末一编“民国纪事,里记下一行:镇嵩军残部东逃过白鹿原烧毁民房五十七间,枪杀三人,奸淫妇姑十三人抢掠财物无计。
白腿子乌鸦兵都撤了,田福贤和其他九个乡约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田福贤决定给遭到逃兵烧杀奸掠的人家予以照顾,并且把重修白鹿仓被烧毁的房子。人们发现田总乡约虽然有一双凶厉的圆咕噜眼睛却怀着一腔菩萨的善心柔肠。
【田福贤干过不少坏事,像逼着村民交粮,贪污受贿,但也做好事,人也都有两面性,而淳朴的村民们看到田总乡约做好事,也就不说他坏了,反而说他有菩萨心肠】
西安城解围了,嘉轩进城去找白灵。在二姐家见到了白灵和鹿兆海,白灵不跟嘉轩回家,她和兆海又去搬尸体了。
白灵和兆海两人通过猜铜元的方法,决定两人分别参加国、共两党。铜元成了他们之间的信物,而且抛掷铜元的游戏也揭开了他们走向各自人生历程中精神和心灵连续裂变的序幕。
白鹿仓重新挂牌办公,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鹿兆鹏和岳维山的手挽在一起,向人们显示团结的真诚和力量。但后来完全相反的结局却令人感叹。
朱先生说,只要不夺我一碗苞谷糁子我就不管他弄啥。
黑娃去参加“农讲所”受训回来,人们都对他刮目相看,嘉轩让孝文凡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