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很好的小说家,这是属于你的小说。希望你不要去做别的。”
“放心吧,不会害怕的,会一直写。”
若是有一个人对写作者说,你是一个好的小说家,你有属于你要写的小说,你不要去做别的事情,可能是对小说家最高的褒奖了。
世间有万物,行业有三百六十种,这是老话了,在现代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职业就更多了,说有上万都不为过。
小说家这个职业从左丘明、吕氏春秋到唐宋的话本、明清的小说之间传承千年,直到现在看小说的人都不在少数,而我恰巧也是其中一员。私心里是偏爱看小说的,应该鲜有人喜欢枯燥乏味的文献。看小说看的是什么呢?撇开那些增长知识、开阔眼界之类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更重要的是它隐含着我们试图去感受另一种生活渴望。
而那些小说家们就是满足此种渴望的造梦者。
在东野圭吾的《超·杀人事件》中,他以出人意表的方式戏谑而颇具讽刺意味地讲述了一部部畅销或者不畅销、得奖或者不得奖的小说是如何被生产出来的。编辑们出于篇幅和奖项的考虑会要求作者增加字数,往一篇文字简洁的小说里先后加入不知所谓的描写修辞和莫名其妙的建筑外观与历史的介绍。
《飞行家》中涉及到的小说家们大多数没有这样的考量,因为他们连小说能否被世人看到、能否被世人知晓都是一个问题。
此前读过的荞麦的《郊游》亦是讲述写作者们之间的事情,可字里行间弥漫的是精致的焦虑。衣食无忧后想要更多的奢侈品,是通病,也是无名之毒。
《飞行家》避开了此等焦虑,并不蓄意地去点燃阅读者的负面情绪,它有向世界投降的地方,“这个世界还没有糟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当然不一定非得看我的,看谁的都行。我被这件小事鼓舞了一下,这是我的幼稚,可能也是我为了拯救自己找的借口。”
也许坚持了很久的事情,半点水花也没有,着实让人沮丧,但是,在得到了一点微弱的回应之后就觉得此前的付出没有白费。
在一些文章里会鼓吹一种思想,就是说一定要努力提升自己,是自己成为无可替代的那一个,升职加薪什么的,最后往往是让买课报班花钱。看到末尾,通常会莞尔。文章里存在两个悖论,第一,不论提不提升自己,每一个人都是独特的,都是无可替代的,第二,人生并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的,要学会承受在努力后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的能力。
《强风吹拂》里王子看着阿走快速奔跑的样子感叹道,怎么会有人跑那么快,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比不过他,灰二说,以为努力就能够战胜所有人的话,本身就是很傲慢的。
书里的人物形象都记不太清,他们做的事情、说的话,也只还有零零碎碎的片段存储在脑子里,但是他们想要写小说,并且那样去做了,这般行为实在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我一度认为这本小说应该改名为《小说家》。
但是回想一下,《飞行家》亦无不可,这些在小说世界徘徊的人像是一只只无脚鸟,怀揣着对理想的一片深情,展翅飞上了天空,要等到有一日写出了他们心目中的故事,得偿所愿后,才会落地生根。
老舍于《不成问题的问题》中曾写到道:向上的路是极难走的,理智的、崇高的决定,往往被一点点肤浅的低卑的感情所破坏。
书里的作家对笔下人物的怜悯,“我已经写了一个月,爱上了她,可是她就要死了,死于一场怀疑,一场围困,一场暴风雨。旋风卷着她,要把她摔死在乱石密布的旷野。”使我想起了《无问西东》中的王敏佳,而作者使我想起了列夫·托尔斯泰、想起了路遥。
小说家们对自己所书写的故事和人物是饱含着爱的,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对理想的追求、对人类悲观的同情,悉数诉诸于他们所描绘的故事、所创造的人物。
那些小说有时只是给了人世一点消遣,有时是一点警示哲理,有时它们仅仅是存在着然后就消失在时光背后了。
就好像这本书里的这些人,他们的挣扎是与他们的热血形影不离的,是与他们的苦痛休戚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