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兮惚兮

许多年前的一天,他对她说,嫁给我吧,我们都到了不小的年龄,不要再错过,让我用后半生的时间来守护你。

不久后,她嫁给了他。可是生活就是生活,不可能轻轻容易就过,或许,需要真刀真枪。所以,他们婚后的日子,怎样说都算不上幸福,甚至有些艰难。所幸,没有下一代的生活,就算日子再怎么艰难,只要男人能哄着女人开心,日子也就照样过。而女人又是容易哄开心的物种。所以,他们的日子还不算过得太艰难。但是生活的不幸,不会因为日子不太艰难就不会发生。不久后,他的老父亲不幸去世了,那个苦了、累了一辈子的男人,而晚年以放牛羊为生的男人突然走了。因此,她作为儿媳必须为公公披麻戴孝。当莲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样子的时候,那扎心的白穿在她的身上,确实让莲触目惊心啊。那么,这会是她唯一一次为自己的公公披麻戴孝吗?谁能说得清楚呢?

后来,真正的生活还是来了,需要他们真刀真枪地去面对。因此,他们之间烽烟四起。所幸,日子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因为没有下一代的生活,或许,解决起矛盾来会更容易些。也许,只要男人哄着女人开心,日子也能照样过,甚至也可以把女人哄得开心地过。但是他们的孩子还是来了,在该来的时候来了。于是,他们的生活就更需要真刀真枪地去面对了。

在孩子还未满月的时候,他的男人本色似乎也露了出来:我男人该玩时间不能少,而且一点也不能少。如果少了,那么我的生活会因此少了多少乐趣啊。于是,只要有空,他就往公共场合里钻,才不管合适不合适。才不会管自己的女人满月不满月,该出去的时候一定出去,至于该回家的时候却不一定回家了。或许,最不可少的还不是这些。或许,最不可少的是捏在自己手里的酒瓶啊,哪怕是劣等的酒也要喝啊,哪怕是借钱也要喝啊,哪怕是赊账也要喝啊。不喝怎么行啊?怎么能维持我男子汉大丈夫的形象呢?或许,最不可少不是这些,而是放在口袋里的香烟啊。哪怕是没有钱也要想法设法弄来的香烟,哪怕因为劣等而苦得很苦的香烟。不抽怎么行啊?不抽怎么能维持我男子汉大丈夫的形象?而他们的生活本来就不简单,再加上一个嗷嗷待哺,似乎来得有些不合时宜的孩子。因此,生活就更不简单了。因此,在更不简单的生活面前,他们的战火更是连绵不断,而当下连绵不断的战火会牵扯到更多的人啊。所以,要停歇就更不简单了。因此,生活变了,而且是真正变了,甚至苦不堪言。因此,或许,男人能像以前一样哄一哄女人开心,也不会不管用的。毕竟,生活有了许多的牵牵绊绊啊。但是男人没有那样。因此,没有一点温暖,只有苦涩的生活怎么维系?于是,她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了娘家。于是,他只身一人去了远方。不久后,他的生活似乎有了一点着落,于是也想到了要对她们母子负一点责任。所以,一个电话,他让她千里迢迢地去寻夫。于是,她带上女儿,千里迢迢去了他所在的远方。于是,他们在他乡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艰难还是艰难,但是一家人团聚了,再艰难也可以一起面对了。所以,日子似乎也不再那么艰难了。只是好景不长啊,一年后,更大的不幸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

一次意外,他不幸的生命不幸的结束在了遥远的他乡。于是,她抱着一个骨灰盒,千里迢迢地把他运回了老家。埋葬的那天,她再次披麻戴孝,最让莲扎心的是她穿在身上的那扎心的白啊,而最最让莲扎心的是她不到三岁的女儿,也穿上了让人扎心的白。那天,那个下着小雨的日子,许多人为他,也为她,还为她不满三岁的女儿流下了伤心的泪,而所有人中,唯有莲流下的伤心的泪最多最多。从今往后,阴阳两隔,那一把灰就要真正融入大地了,而活着的人只剩下怀念了。确实,要去哪里寻找那慈祥的面容。那女儿几乎还没有印象的亲爱的爸爸。那母亲的好儿子,以及弟弟的好哥哥。

后来,经历了许多经历的她,再遇见他。没想到领证才三天的她,再次经历披麻戴孝的不幸。诚然,这一次也是为她的公公。难道她一定要经历如此的经历?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于是,莲再一次去了她那里,只是这一次莲不知道她又嫁到了哪个小山洼。确实,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不过,这一切她似乎是可以避免的。不是吗?只要她不那么急急忙忙地领证,这一切就可以避免。那么,是不是她一定要经历这场经历?谁能说过明明白白?

因此,那个似乎不一样的早晨,莲任凭小轿车把自己带到那个有她的地方。或许,它远在天涯海角。或许,它就在那个不远的小山洼。一路上,似乎熟悉的风景,似乎又别样的感觉。路过一棵蓝花楹,它正热烈地绽放,绽放在某个路边,绽放在这初夏的清晨。见到这么美的蓝花楹,莲的心里确实为之一震啊。原来,大自然如此多娇!原来,蓝花楹如此之美!只是想到她,莲的心里突然也暗淡了下来,这究竟怎么了?她的一辈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遇见啊?而且离这美好的大自然是那样遥远啊!

确实,她可以不经历这场经历的。可是她偏偏要去赶赴一样。于是,让自己再经历为自己的公公披麻戴孝。莲也想,当见到她的时候,再次见到她披麻戴孝的样子,那扎心的白还会一样扎心吗?谁知道啊?一路前行,似乎熟悉的风景,不一样的心情,莲甚至不知道是不熟悉的地方有风景,还是熟悉的地方,因为心情不一样也有风景。那么一阵拐弯再拐弯,还有上坡又下坡之后,莲坐的车因为有关键性的选择开始了导航。于是,随着导航,再三四公里后就要到达了。于是,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就到达了。原来,那是一个村村民委员会所在地。还有小学校呢,孩子们似乎正是课间操时间。那,熟悉的旋律,莲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过。那是自己曾经呆过的一年的小镇的旋律吗?而此时?自己明明是在此地啊,此地,又不是小镇啊。

诚然,此时此地,莲再次面临选择:三条路,都往上走,都有可能见到她。只是不知道哪条才不会真正错过?于是,莲给她电话,她告诉莲走中间的那条,就那么五六百米后就可以到达。于是,沿着中间的路走。路面虽好,是水泥路。但是就一条小带子似的小路。如果遇到会车,该如何错过呢?不过说不定也不会遇到,那岂不是太幸运了?于是,直冲冲地往上冲,那么三四百米后确实遇见了一辆小三轮。因为,实在无法错开,而且后面又有几辆车慢慢驶来。于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莲坐的车只好倒退回到原来的地方。于是,只好手提带去的物品,再走那么三四百米。还好,四个人,四样物品!要说不难,也难。要说难,也不难。于是,沿着鞭炮声响起的地方走,不久后就到了。莲再给她电话,她出来了。远远地,就能看到她披麻戴孝的样子,只是莲不知道为什么那扎心的白,没有原来那么扎心了!确实,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她脸上的笑容吗?是因为听她的声音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吗?是因为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吗?是因为别人的亲人是别人的亲人吗?是因为一个人要感同身受真不是那么容易吗?这一切的一切,莲怎么能说过清清楚楚?

于是,莲和同伴提着物品再走上一段上坡小路,还好有主人一类的人来帮拿去物品了。于是,就那么进了她的家(她也是第一次来的家啊),参加了追悼仪式。再看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隐隐约约还有笑呢。大概是跟钱有关吧,据说,她保管着一点点有关方面的钱。噢,噢……而她的他就那么不一样了。据说,最近,他的一切就实在不幸了:离婚了好多年的妻子死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把她运回到了自己的小山埋葬。还因为这件事,他突然就背上了一身的账,而不久后自己的老父亲也查出了癌症,这不一下就不能再活在人世间了。还有一个似乎是害了自闭症的儿子,似乎连学校也永远不想去了……这一切让他情何以堪?因此,在莲看来,她的他就跟她确实不一样了。那些都是生活的真刀真枪啊,而且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一起向他开炮啊。这一切让他情何以堪?再看她,又看他,莲一直一直在想:他会因为有一个新的她,而生活的真刀真枪稍微弱一点吗?谁知道啊?这一切谁能说过明明白白啊?

后来,莲参加完所有的仪式后,也吃过了饭就准备离开了。再一次看她,还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脸上还有若隐若现的笑。一个人,会因为经历太多太多,情感也渐渐变得麻木吗?

于是,莲从她家出来了,踏上了返程的路。于是,仔细打量她的所在:一个小山洼里,一条带子似的水泥路似乎连会车要错开也不可能。当然,如果一定要错开,就只能把车开到农家土地里去了,眼下就有那么几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土地里。那么,这不意味着会车的时候,一定要在农家收割完的季节吗?再看小山洼里的土地,那么平平整整,那么肥沃,那么填满了一个小山洼。于是,莲也似乎感到,这一切似曾相识啊。噢,对了,想起来了:那年,似乎还不是那么遥远的时候,莲去过一个小镇,在那里呆过一年,也见到过这样的风景。那么,是哪位大力神把那小镇的风景安放在了这个小山洼呢?这人生,真是何处不相逢啊!

也就在这样的那个小镇,莲遇见过一个外地男人,他千里迢迢地来到小镇打工,而且腿脚有些不灵便。莲曾经问过他:会不会想家,而他回答是:还行啊,反正,春节的时候一定会回家。于是,莲似乎与那个陌生的男人熟了起来。因此,每次,每次,莲踏上那个地方的时候就会问他:还好吗?会不会想家?而他每次见到莲的时候也会来一声:嗨,我们又见面了……那么,此地是那个小镇吗?难道天下的风景就一个样吗?

恍兮惚兮,莲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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