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

我醒来时只觉曾做了一个噩梦,背后已全是冷汗,却怎麽也回想不起那梦的情景。“明天你需得去走户人家”太公推开门,对我说。“哪?”

“我的一位远房表弟去世了,在潜鸷那边,我老了,已不适宜去那样远的地方,你需代我去参加他的葬礼,收拾一下东西,即刻就走,三四天的路程便到了。”

“行,我这就去准备。”

“你需知那里的路是极不好走的,而且那里的山林从来都是古怪的,你到了潜鸷,即往北走,取着两旁长着桑葚的大道走,八九里路便到了。切记晚上听见或者看见任何东西都不用理会,只管沿着路走。”

“那路有什麽邪乎的?”我不禁发问。

“咳咳,山深林老,免不了有些精怪,不过它们也只能在林里肆乱,你走在大道上是绝没有事的。”

“哈哈!”这世上竟有精怪?私塾的先生说这世上是断没有鬼魂精怪的,太公小时候经常拿来吓我的鬼火也不过是所谓的磷罢了,我不禁觉得荒诞。“太公,精怪什麽的,小时候吓吓我也就罢了,我今我已这般大,你又何必又拿这样的玩意儿唬我。”

“这可不是唬你,”太公一改先前的平和,一本正经道:“我叮嘱的你需务必牢记,若不是我近些哮喘的厉害,也不会让你代我去,千万不可离开大道,若是被精怪掳住,便脱身不了了。”

“是。”见太公如此严肃,我即应承了下来。然而心里却是极不服的,太公毕竟是老一辈了,居然还信世上有着精怪。想着便收拾了东西望潜鸷出发了。

第三日下午便到了潜鸷,不过是个山中小县,昏黄的光撒在一栋栋土屋上,街上也少有行人,这里透着一股难以言状的荒凉。寻着一个小摊,买了些糠饼准备在路上吃。那小贩见我是个赶路行装,即问我要去到哪里。

“老寨。”

听到我的回答,他灰黄的脸上一时竟有了些惨白。正谨着道:“那地方可有些邪乎,”他望着北边,思量了霎许,又道:“天正要黑了,晚上去那里是极不合时宜的,不如在我那投宿一晚,明天再赶路罢。”

“不了。”他定是想诓我的投宿钱,生意人都是极其狡诈的,“我有着要紧事,即刻就要走。”说罢便向老寨方向去了。

......

天愈发的黑了,我点上了煤油灯,路上已不像刚出城是散着人家了,两旁的密林也愈发的深,远方的山在黑暗里变成了略显狰狞的黑影,风刮过山间的间隙发着呜呜的吼声,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鸮鸪的叫声,我觉得有些阴冷,不经加快步伐赶路。

行了两刻钟,望见前方的桑葚变竟散着灵光,我有些好奇,往前探去,是一颗硕大的灵芝。古怪的是它竟散着瑰妙的光,那光一下散着红黄似是琉璃,一下又散着青蓝似是玄玉。啊呀,世上竟有这样奇妙的东西,若是拿回去给太公,他定也要啧啧称奇。虽然太公说不能进这山林,但这灵芝只在桑葚边,想来也不算事,权且摘了灵芝继续赶路。又走了片刻,那灵芝竟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奇香,清新至极。这灵芝看来真的一件奇物。只是闻着香头脑却有些昏沉,忍不住闭眼摇了摇头。噫!这桑葚道先前还是直走,怎麽刚刚变成了左拐了。揉了揉眼,仍是向左延伸着。该是先前闻着灵芝的香味看走了眼。便继续沿着路而行了。

行了许久,望见了前方传来的火光,近些便望见了路旁确有一户木楼,座在道旁的小丘上。楼里人声鼎沸,混着道士和锣鼓的声音。我不禁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踏上石阶,屋前站着一人,留着斑白的山羊胡,额高眼细,鼻长嘴窄,望见我来恭笑着问道:“你是?”

“我是于青臣的重孙,于谦益,太公最近哮喘的厉害,不能亲来吊唁,只好派小孙来。”

“哦哦,原来是青臣的重孙,没想到竟有这般大了。”他感慨道。“我也算是你太公的至交,称我阿公便是。”

“是的,阿公。”

“呵呵,甚好甚好,”他捊着花白的胡子轻笑着,“赶这样远的路该是很饿了吧,先入席吃饭吧。”

我便别了阿公去了席桌。周边也坐满着席客。坐我旁边的是一位纤瘦高大的中年男人,圆眼塌鼻,颧阔嘴细,眼里透着些阴翳,旁边的妇人竟把座椅移开了些,似是十分不情愿与他同坐,桌上其他人不时的望他也是眼神虚硕。这莫不是乡里的的恶主,众人居然都这样畏他。他见我打量着他,扯着他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怎麽?我脸上有东西麽?”

“没,没有。”我立刻转回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却不敢再与他多说话,他的眼里有一丝凌厉和狡诈,阴冷的让人后怕。

“真是无趣,你看着倒不像个山民,城里来的麽?”

“是,从莱阳过来的。”我十分谦恭道。

“嘶,我便说,”他思量了一些,又露出狡黠的笑。“这去世之人是你何人?”

“是在下太公的堂弟,我太公因哮喘不能赶遥远路途,只得让我代来。”

他听了竟有些嘴角上扬,“那你可知逝者因何而逝?”

“这,太公却未曾与我说起。”

“我堂叔十六晚上跟往常一样伏在书屋里练贴,忽的听见鸡舍的鸡惊叫不已,想来必又是山里的黄鼠狼来盗鸡了。堂叔即出门赶,却看见了一只通体火红的雄驹,那赤驹曳着尾巴围着他周身转了两圈,奔向桑葚边的灌木林里去了,堂叔以为奇谲,直往追赶,半夜才回家,别无他话,只是不停练着‘掣断丝缰摇雨辔,火龙飞下九天来’,第二日醒来竟神智恍惚,嘴里练着些‘犄角之势’‘悔矣白楼’,和昨晚那句‘火龙飞下九天来’之类莫名其妙的话。请来郎中也束手无策,抑郁癫狂了两日,早上便永远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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