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为何大家都爱狐狸精,是我黑熊精不配吗?
妖界举办百年一度的“最受欢迎的妖精”比赛,狐狸精以超过第二名2385万票的优势绝对胜出。带着王冠游街的时候我去看了,美人如花隔云端,妖山妖海的我根本没挤进去。
此刻我正卧在美人院里的梧桐树上,一边喝着我百花蜜酿的酒,一边盯着院落里的窗户,我倒要看看这狐狸精比我强到哪儿?
论样貌,我可是我们黑熊一族这一辈里最出色的,据我爹说,我一出生,方圆五百里有小雄崽子的人家都来了,硬拉着我爹要定娃娃亲,还是我娘死活拦着,说要我长大了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论妖力,我爹说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得保护好自己,从小就把我送到一只猴子的山上,学足了九九八十一般变化才放我回来。
我就不明白了,我差哪儿了?
陆停云第一次见到沈念,是在自家的梧桐树下。穿着碧绿衣衫的女子,头上却带了艳红的牡丹,怀里抱着酒瓶,浓郁的酒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喂,醒醒。醒醒?”陆停云看着翻了个身继续睡的小人儿,好笑地摇头,谁家丢的猫儿。
“先生,呜呜呜,先生,你可回来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跑我们树上喝酒,喝酒也就罢了,她从树上掉下来,把我的窝都压踏啦~我不活了~~~呜呜呜~~~”
令翎是只花枝招展的孔雀,但他一直羡慕神鸟凤凰,便将家安在了梧桐树下,不想今日却受这般无妄之灾。
陆停云拧了拧眉头,自家这只孔雀一点都没有神鸟血统的样子,哭起来谁也拦不住。
“我记得前些天有人送了我一些金樟木,你自己拿来重新盖一个好了!”
“多谢先生!”眼见目的达到,令翎高兴得都想原地开个屏了,那金樟木可是前年才长成一株的木头,用处吧倒是没啥用,只是金矿矿脉上长出来的木头,自带金光闪闪的效果,和自己这身份,绝配!
次日,我从蜜糖味的梦里醒来,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差点把我送走。面前一座金光闪闪的屋子能晃瞎熊眼,屋前还站了只花枝招展的鸟儿,迎着朝阳抖着那条蓬松尾巴,若是薅来给阿娘做条裙子倒是极好的。
令翎凑着晨光欣赏着自己的屋子,嗯,够闪!再看看自己的尾巴,嗯,够靓!还有个姑娘,嗯,够大!
“哎呦我去,你什么时候醒的,瞪那么大眼睛看我干吗?”扭头,瞪“你想薅我的尾巴?老子的尾巴是你能碰的吗?”
讪讪地缩回自己的手,“我不是,我没有,哎呀你不要生气,我就是看着漂亮,想摸一摸。”
“摸也不行!想都不行!”令翎炸着毛吼,“老子的毛只能给老子媳妇摸!”
啧啧,美人家的鸟儿脾气好大,完了,美人还没见到,先把鸟儿气着了,这以后可怎么相处。
“令翎,不得无礼!”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先是云纹的锦靴,然后是纯白的长衫,勾了银色的竹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仿若带上了熹微的晨光,“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我盯着面前美人的脸,真真是雪为肌肤花作容,唇若涂朱,鼻似悬胆,眉如远山,眸含星子,眼睫毛都似蝶翅一般,扑扇扑扇地要撞进我的心里。
“啧~”令翎在一旁看着,这老狐狸,又在欺骗无知少女了。
“啊,啊啊,好,睡得很好!”我胡撸了一把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不存在的尘土。
“不知姑娘到我这菡萏居来,所为何事?”陆停云微倾了身子,嘴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我来看看你。”
“哦?”陆停云展开双臂,“看我?”
“美人姐姐,你可不可以收我为徒,教我怎么让别人喜欢我?”我努力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的眼框红一点,眼睛里水光多了一点,看着陆停云的眼睛。每当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阿爹什么都会答应我。
“姐姐?呵,小东西,我可不是什么姐姐。”陆停云转身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不过,为什么要别人喜欢你?你没有人喜欢吗?”尾调略带了些漫不经心。
令翎上了茶,袅袅升起的雾气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陆停云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
“嗯,也不是,我阿爹阿娘就很喜欢我,可我还是想让更多一点的人喜欢我,所以,可以吗?”我蹲在陆停云脚边,“美人,哥哥?”
陆停云看着脚边的小人儿,背后好像有条尾巴甩啊甩啊,挠得他心里痒痒。“看在你这么乖的份儿上,也不是不可以。”
“真哒,太棒了!师傅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慢。”陆停云拖住了我要拜下去的动作,“我可不收徒弟。”
“我还缺个贴身的婢女,你可愿意?”陆停云促狭地看着沈念。
“婢女?可以,只要你教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嗯!我们熊族一向说话算话!”
“你要招人喜欢,首先得有点才艺。”陆停云躺在凉亭的美人榻上,“琴棋书画,你先弹一曲给我听听吧。”
“是,先生!”我看着面前的七弦琴,老猴子可没教过我做这个,不过倒是教过我弹棉花,想来都是弦,应该都一样吧。
噌,噌,铮,吱——
一声响,风云变色,
二声响,天地颠倒,
三声响,令翎从树上掉了下来。
“哈哈哈哈,你这是弹琴吗?弹棉花的吧!”令翎笑得毛都掉了好几根。
“你也懂?”
“什么?”
“弹棉花呀,我确实是弹棉花的。”
陆停云摇了摇头,眉心微蹙,走了过来。
唉,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连皱眉头都这么好看。
“琴,不是这么弹的,来我教你。”
陆停云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胳膊从我背后绕过,将我圈进了怀里。有淡淡的檀香味道飘过来,其间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我一时分辨不出,不由寻着味道的散发之处靠了过去。
夏日的荷塘,荷花开得熙熙攘攘,分为热闹。有风吹过,粉色的,白色的花在碧绿的夜间忽隐忽现,仿若夜间妖女诱人的裙摆。
俊美的男子眉目低敛,娇小的女子偎在怀里,唇几欲凑上男子的锁骨,一大一小的两双手,放在墨色的琴上,仿若也带上了夏日的燥热。
“停云。”
循声望去,一墨衣男子走进了院落。来人肩宽腿长,眉眼英朗,龙行虎步,快步走了过来。唉,人以群分,美人的朋友也是俊朗非凡,这要放在族里,绝对是最受欢迎的熊。
陆停云看到来人,心情不是很好。你问我为什么知道,我的爪子都快断了,绝不是因为他想要吃熊掌吧?不过也说不定啊,朋友来了,要拿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啊。
“疼。”我小小声提醒。
陆停云看了我一眼,没有出声,但总算松开了我的爪子,站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
“太子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
白华看了陆停云一眼,“是啊,我是来看念念在这里过得如何的!下山之后连家也没回,你爹娘担心你。”
“念念?”陆停云瞥了我一眼,“倒是叫得亲热。”甩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觉得这个背影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哎呀,担心什么,我才从老猴子山上下来,才不要被关在家里呢。太子哥哥最好了,不会告诉他们的对不对?”
哦,忘了介绍,来人白话,天族的太子,四海八荒家喻户晓的战神!
“那也要给家里报个平安才是。”
“知道啦,知道啦。你找先生有事吗?快走吧,快走吧!”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我果断把百华推给陆停云。
“你啊。”
白华走了,我继续坐下来练琴,作为我们这一届最聪明的小熊,我可以的!
半刻钟后。
“你再弹下去,要要鸟命啦~”
“哦?那就去死吧——”
令翎目瞪狗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之前表现地太过人畜无害,以至于他差些忘了,这可是黑熊一族,妖精界最是凶残的一支。
“嘘——乖哦。要不然,扒光你的毛,炖汤喝。”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再添些聒噪就更使不得了。
“啊——”令翎抖着毛跑远了。
我看着眼前的凤尾琴,漆黑的琴身上泛着幽冷的光泽,可是龙骨打造的呢。能被我拿来练琴,当真是十世修来的福气了。
翌日清晨,我照例在院落中练习老猴子教我的剑法。
陆停云从房中走出来,安静地站在廊下。女子本应娇弱,娴静时似姣花照水,行动处若弱柳扶风的才好。可眼前的女子,三尺青锋银光闪烁,似丛林中毒蛇的獠牙,伺机而动,剑风过处有声啸啸,恰似龙吟悲鸣。
收剑回身,掩去眼中多余的情绪,我又是那个天真浪漫的熊族公主。
“先生,我舞得可好?”笑得牙不见眼,我像个讨糖的孩子。
“尚可。”
哼,嘴硬!明明连猴子都说我就是遇见天上真龙都可与之一搏的。
“先生,我们今天学什么啊?”
“你琴练好了?”
“还没有,可是琴太难了,我手都伤了~”我 举起纤纤十指,外表看着只是红了一些,实则伤了内里,碰一下就是火辣辣得疼。
陆停云皱起眉头,那琴弦是龙筋所制,坚韧异常,但短时间接触并不会如此。
“昨日,你练了多久?”
“唔,先生一直没有回来。我一直等到子时才回房的。”当然原本也伤不了我,只是我没有使用妖力罢了。
陆停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拉着我进了房。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他的房中,房中摆设十分简单,只是床头的小柜上放了个小兽的笼子,却空着。
陆停云拿来了上药,仔细地替我敷上,包扎,做得甚是认真。药膏敷在指尖清清凉凉的,混着他热热的呼吸,我心里也痒痒了起来。
“那今日便不练琴了。我带你去看戏可好?”
“看戏?去人间吗?话本里的那种?去去去!”我把头点得如捣蒜,生怕他反悔。
“到了人间切莫生事,一切听我的。”
“好!”
陆停云看着面前心早已飞不知道哪的人,“算了,现在说了你也记不住。”
“走吧!”
“嗷呜~~~”我化出真身,比了比陆停云的身高,略缩小了点。
离得近了,陆停云嘴角都抽搐了。咬牙切齿道,“你想干什么?快变回来。”
难得在陆停云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我懵懵地化成人身,“我驮你,比驾云还要快的。”
陆停云看了我一眼,伸手拉起了我,“闭眼。”
我缩在他怀里,听着耳边风声猎猎,心里出奇得平静,好像又回到了在不周山的日子。
“喂,醒了。”
“啊,到了?!”我从陆停云怀里抬起头来,他的怀抱太暖,太安稳,我竟然睡着了。
“跟上。”
“啊啊啊啊啊,糖葫芦,泥人儿,核桃酥,这里这里,包子哎!”
于是整条街上的人都看见,一身白衣的男子风华绝代,奈何脸色黑如锅底,满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跟在一粉衣女子身后,女子穿着一看就不是俗物,但看见各种东西都像没有见过一样,出手甚是阔绰。
商贩们心明眼亮,心知这大概是哪家的富家小姐公子,第一次背着家里人出来的,都分外热情的招待着,哄着。
最后,陆停云实在忍不住了,拉着我到背人处,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扔进乾坤袋中。
“哎呀,我的桂花糖还没买呢~”
“走了,还有戏要听呢。”一个清洁咒就可以解决的事,陆停云却拿了帕子一点一点将我的手擦干净。
“对,听戏听戏。”
我扯着陆停云的衣袖走了。没看见他将帕子随手扔在了地上,被风吹着打了个旋儿,落进了泥里。
戏院里,进来包厢,吩咐小二上了一桌的小吃,陆停云安安静静地喝着茶,我专心和我的食物们奋斗着。
好戏开场,台上咿咿呀呀,台下人如痴如醉。
“唉,凡人太脆弱。这马文才太可恶了,非要拆散人家。梁山泊也是,太弱了,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护不住。”我嚼着盐渍花生,嗯,真香。
“弱肉强食,呵。”
戏停散场,陆停云说出去一下,让我在原地等他回来。
我心里明白,一个人喝了一整壶茶水,可不要我等他一会儿嘛。
但我从人来人往,等到华灯初上,再到夜深人静,小二来到楼上,“姑娘,我们要打烊了,您看。”
“哦,我该走了。”陆停云,你把我扔了吗?
“那个,姑娘。”小二哥面色微郝,“您还没结账呢。”
“哦,结账。”我伸手向腰间一摸,糟了,我钱袋呢?
刚想施法变化些银钱出来,突然发现妖力被封了。
陆停云,好样的,你有种!
最后,我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抵给了戏院,身无分文地走在长夜的街上。
“嘿嘿,小娘子,长得真标志啊,哈哈哈哈哈。”几只不长眼的苍蝇不知死活地凑了上来。
打了个酒嗝,其中一个过来将手放在了我的肩上,“哥几个陪你高兴高兴。”
“高兴?”今夜的月色真美啊,可真不是一个适合见血的日子呢。
“对啊,保你高兴!”几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哈大笑起来。
“好啊。”我微微一笑,声音足够温柔,眼底却又寒冰渐渐溢了出来。
有乌云飘过,短暂地遮住了皎洁的月亮,整个城市笼罩在了完全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