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正是我上初中的时代。那个时代是令人难忘的,因为正是我们心理年龄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看上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她有着一头到腰间的长马尾,个子算同龄女生中的佼佼者,每次我和她站在一起时总要昂首挺胸——以此显示自己比她高很多。我第一次认识她并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刻。因为之前在楼道里,我就经常看见她微笑着从我身边走过去。她的脸上总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似乎已经提前得知下次考试的试卷内容。后来我就被这笑容所吸引,掉在里面出不来了。有一天放学回家后我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她的身影,她的笑容,她那张洋溢着幸福的脸仿佛触手可及,却又相隔千里。第二天醒来时,我知道我已经爱上她了。
于是我每天都盼望着上学,这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每天早上闹钟一响,我都会“蹭”的一声从床上翻起来,整装待发后,当我踏出家门的一刹那,早晨的阳光投射到我身上,我的头脑里开始盘旋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之所以会如此激动,是因为只要一出家门我就有可能碰见她。因为她会骑车经过我家这条路,我通常会蹲踞在某个不容易被察觉的地方,直到她过来,我装作刚出发的样子,突然骑车横在她面前。
“啊,这么巧,又看见你了。”我故作惊讶,说道。
“是呀,好巧,你刚出家门吗?”她通常会这么问。
“是的,刚出来,那我们一起走吧。”
她通常不会拒绝,然后我们一同飞快的向前骑车,我用余光瞥见她那一头靓丽的长发,在清晨的阳光下萌发出点点星光。我心里想,她是多么的美,光凭借那一头秀发,就足以吸引异性的注意力。她通常不会发觉我正在如狼似渴般的垂涎她,因为我长着一副善良单纯的外表,脸上永远贴着一张懵懂少年的标签。没有人相信我会有喜欢的对象。这给了我随意接近异性的良好前提条件。她们通常会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看,从不会想到我会有怎样进一步的企图。她也不例外。
在学校的时候,我会用各种办法想到接近她,看到她。我双眼余光的可视范围仿佛突然间增加了十倍,不仅如此,甚至连我的嗅觉和第六感也空前提升。我通常会跟随自己的感知,走到某个地方,我相信我的第六感会证明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把我当作很好的异性朋友,见面时总是朝我莞尔一笑,这总是给我更大的动力,仿佛治愈了我身体上的各种疾病,让我瞬间满血复活。在刚开始的两个月,她通常问我长跑练得怎么样,今晚还去不去田径队。因为我们都是田径队的一分子。后来田径队结束后,我们就开始聊一些更广泛的内容。我总是瞥见她明媚的嘴角向上扬起,那是一个恰到好处,令人着迷的弧度。我身体内的荷尔蒙又开始极速分泌,那是一种饥渴难耐,又令人欲罢不能的快感。有时候她会毫无顾忌的牵起我的手,或者开玩笑地朝我捶上一拳,每当这时,我都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定格在这一秒。让她的肌肤永远与我的身体相触碰。
这样的日子久了,我也不觉得乏味。很多时候我走在宽阔的马路上,时值深秋,偶尔刮来一阵秋风,也像是忧郁的低吟缠绕在耳畔,令人倍感压抑。夕阳映在每一个角落,都像铺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悲凉。然而即使这样,我的内心仍是阳光的。我仿佛看到了马路的尽头,那一层耀眼的曙光背后,有我和她一同美好的未来。偶尔看到有反光的镜子,我都会驻足,仔细欣赏一番自己。标准的脸型,恰到好处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忧郁的眼睛吸引了很多人,他们说我就像香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深沉的姿态令人迷恋。刘海微微触碰眼角,我总是喜欢把头发修剪到这种长度。然而我唯一的缺点,如果能够被称作缺点的话,就是外表与内心极度不符。只要我一开口,忧郁深沉的形象立马就会被打破,并且连渣都不剩。因为我的心智太不成熟了。很多时候我问朋友,只有几个人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说:“我觉得她配不上你。”因为她算不上漂亮,在他们眼中,一个女生漂不漂亮永远是第一位。
但是即使这样,我仍然爱她爱得如痴如醉。每次田径队之后,学校所有的灯已经灭了下去,黑色的天空笼罩着整个操场,我们几个人已经累得够呛,就躺在地上聊天。很多时候,我们就这样看着天上闪耀的星星,看着黑色的苍穹,彼此再看看对方的脸,其实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是我能想象到她躺在地上,脸上全是训练时流下的汗水,疲惫的姿态反而增加了几分柔美。再加上周围一片寂静。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在心里默念:”让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吧。和我喜欢的人躺在一起,没有人打扰我们,简直太幸福了。“多年以后当我再一次走过曾经的学校,天色依旧暗了下来,我盯着操场深处,仿佛看见了七年前的自己,和那个已经回不去的懵懂时代。我终于知道,时间根本不可能停止下来,感情也终究会过去。
田径比赛过后,我们一起去麦当劳庆祝。当然,不是为了庆祝自己拿了奖,而是庆祝再也不用参加该死的田径队。在餐桌上我注意到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尴尬的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她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说:“我发现你安静下来时,其实很帅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它简直要从喉咙里冒出来,我暗自窃喜,说:“是嘛...还好吧。我觉得自己一般啦。”说完,我偷偷瞄了她一眼,看见她正低着头笑而不语,我便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你笑起来特别好看。应该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吧?”
她看着我,说:“没有啊。没有什么人喜欢我。”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我埋下头去吃我的汉堡,但是汉堡的味道变得有些奇怪。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数的想法,它们简直像我可乐里的冰块,一个接一个的挤在一起。要不要趁机表白?还是继续打岔?或者给她一点暗示,暗示我喜欢她?或者继续吃我的汉堡?正当我的思维像CPU一样高速运转的时候,她的话终止了我的顾虑。我听见她说,“你呢?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应该有不少小女生追吧。”
“啊...这个...可能会有人追,但是了解我之后,也就大抵没戏了。”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有没有中意的?”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只剩下她的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插在了我的软肋上。在这种慌乱的情形下,我的脑海里再次出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比如我家门口的那只流浪猫,昨天抄作业时不小心被老师看到,家里是不是该交电话费了。思考过后我说:“没..没有啊,你看我像有喜欢的人吗?”
那天的事情就这样圆了场。只是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自行车高了许多,连带着我的身体也变得魁梧起来。路过一面反光的玻璃,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看见一个相貌堂堂的帅哥正用矫健的身姿骑着路过,他的脸上充满了自信,完全没有过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