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说:“在野性里蕴藏着世界的救赎”,这让我想起了《飞越疯人院》里的酋长。小说中,酋长作为叙述者,有着冷静的思考和观察能力,甚至他所占的比重不亚于麦克墨菲(McMurphy)。而在电影中,他有近一半的时间都在扮演一个有些呆滞的背景。
作为一个“正在消失的印第安人”,一个联合机构下的牺牲品,一个被简化和异化的机器,一个创伤不断加深的人,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成功者,他和麦克墨菲都扮演着“杂耍者”的角色:一方面他们试图愚弄别人,另一方面却不自觉地愚弄自己。较之麦克墨菲,酋长更加清醒。他意识到麦克墨菲不过是被他人利用的棋子,而那些瘫痪在病床上失去意识的废人,不过是麦克墨菲的前辈罢了。
麦克墨菲把愤怒和仇恨都集中在大护士身上,酋长却明白:“真正的恶棍,不仅仅是大护士一个人,而是整个联合机构……而大护士不过是他们的一个高级职员”。大护士的恶,不是单纯的“个人的恶”(individual evil)而是“体制的恶”(institutional evil)。作为前军队护士,作为这个权利机构中的一个环节、一个零部件,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工作,只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如果说酋长是被简化、异化的机器,大护士同样如此。透过酋长的眼睛,读者审视着大护士毫无女性特征的包:“没有粉盒,口红或是其他女性用品”,有的不过是“塞满了许许多多今天她准备履行职责时使用的零部件”。
书名用杜鹃窝(Cuckoo's Nest)而没有用“精神病医院”(Mental Institution)。一方面,这这不仅仅是一个“被弃者”(deserter)被迫成“暴君”(tyrant)的故事。另一方面,这个取自摇篮曲的名字,也是一个被催眠和拒绝被催眠的故事。“囚禁”在其中的人们被贴上了患病的标签,被要求服下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上瘾的药物,在语言和药物的催眠中消解自由意志:“镇压,用镇静剂把我们都消灭”。清醒和疯癫的对立,归根结底是自由和不自由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