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课，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聊到了我的三个徒弟，聊到了她们的努力和收获。说到这我又想再收一个徒弟，于是就把目标看向了坐在后面的小天：你想进步吗？
他低着头，声音比较小：“李老师我上次才考了五十九哦。”教室里顿时有了窃窃私语。我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能当着全班的面说出这个分数，小天，你比很多人都勇敢。敢于直面自己的不足，这就是成长的第一步。”
紧接着，我在全班面前打了个赌：“我赌一个单元学完后，小天会有大进步。要是没有，我请大家喝奶茶。”孩子们欢呼起来，小天的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不相信这样的好运會降临到自己身上。
放学后，我故意留他到最晚。夕阳斜照进漂亮的学校，其他同学都已经陆续回去了，我同他在操场的一角坐了会儿。“走，”我拉起他的手臂，“今天李老师陪你走走，感受下你的求学之路。”
九月的风已经有了凉意，我们并肩走着，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经过港子河公园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花坛上空盘旋的一只蜻蜓：“李老师，为什么这个蜻蜓是红色的呢？我以前见过的都是绿色的。”
那只蜻蜓确实与众不同，翅膀在夕阳下泛着金属般的红辉，像一小团流动的火焰。我正要回答，却见小天自己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知道了！这就像人生一样，也是五彩斑斓的。”
我愣住了。这是一个考五十九分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吗？这是一个所谓的潜能生说出的话吗？所以不要轻易给孩子们下定义。
他继续说着，眼睛追随着那只红蜻蜓：“有的蜻蜓是绿色的，有的是蓝色的，这只是红色的。就像有的同学语文好，有的数学好，我可能就是那只红色的蜻蜓，只是......”他顿了顿，“只是大家还没习惯红色罢了。”
那一刻，夕阳正好照在他脸上，我清楚地看见这个被分数定义了很久的孩子，眼睛里有着怎样的光芒。
我们约定一起记住这个时光，约定下次还陪他走走这条路。他告诉我，妈妈工作特别辛苦，下班后总让他帮忙捏捏肩，有时候捏的力度刚刚好，有时候力度又大了点。他说其实他很喜欢语文，尤其是原来有个石老师带他的时候（此时我特别敬佩小天口中的石老师，她一定是个有爱心、有情怀的好老师）；他说最喜欢公园里的这个环境，安安静静，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回来的路上，我默默地跟自己说到： 今后，当我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接着陪他走那条路，陪他说说话，陪他聊聊那红蜻蜓……
教育叙事总是期待一个完美的结局，期待分数直线上升的奇迹。但对我而言，真正的奇迹发生在一个平凡的下午，当一个孩子从红蜻蜓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可能性——那不是任何分数可以衡量的珍贵时刻。
红蜻蜓终会飞走，但那个仰望过它的孩子，从此知道了天空可以有多少种颜色。而作为老师，我最荣幸的，不过是陪他看见了那一刻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