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虚无之境
跨过巨坑，暗红的天幕过后，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只有一星白色的光点迅速跳跃移动着。光点后面是一个快速移动的光球，追着光点在无垠的虚空中前行。
纯净的黑色有着过份的压抑感，好在不多会光点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越来越亮的光球，方圆三十来米的样子，边缘绿色的荧火飘忽不定。进入光圈，真正的萤火虫在墨绿的草地上飘荡，一脚踏足，又有新的萤火虫从草丛里飞起来，瞬间因极度黑暗而压抑的心灵变得宁静，草地延坡向上蔓延，山坡上一棵高大的桃树，花开正艳，渐走近了，香甜的桃花蜜的味道愈加浓郁。
小兔子奔到树下，树下的青衣少年接过它嘴里的狗腿，温柔的摸摸兔子，一把好听的男声温柔说道：“辛苦你了！”兔子在少年腿上蹭蹭，跑到桃树根部的树洞里待着，时不时探头看着追随它而来的四人。
少年挥挥手，红色的火焰自他身前的空地上跳跃，将狗腿架在火焰上，抬眸看向琴画，露出异常熟悉亲切的笑容：“带调味料没？”
琴画只是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初云并白起面面相视，李晋东一脸莫名其妙，见少年冲琴画招呼，就扯了她衣角一下，琴画回过神来，晃晃笛子，轻声道：“青鸾，你出来下！”
青鸾自横笛中逸出，见着青衣少年一愣，脱口唤到：“爹？！”少年看他一眼，露出与外表极不相衬的慈爱眼神：“你怎么寻来的？”
青鸾一时无从讲起，忙拣了终南山被围，全体转移至幽冥城解了幽冥城被围攻，随后娘派他跟着仙子来鬼域历练一事简单讲了。
“您不是在闭关养伤么？”青鸾仍然难掩激动，伏在蛟身边坐下，蛟一边听一边冲其他几人点头，也没忘了继续问琴画要调味料的事，初云自随身带的百宝袋中翻出来仍给他：“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
蛟一笑，一边快速剥皮取出油盐之类抹洒在狗肉上，一边冲身后的树洞道：“不要怕，你的救星到了！”
说话间树洞里一直探头探脑的小白兔从树中跳了出来，乖巧的倚在蛟的身后，大眼睛打量其他着几人。
蛟一边烤肉，一边问初云：“此处为虚无之境想必你们已经知晓。”见众人点头，蛟轻叹一道：“爷爷我这回栽了，部分灵识被困在此处，坐困愁城！哎！”一边叹气，一边割下薄薄的肉片放进嘴里：“太咸了，看来最近一直没放调料，手艺退步了！”说完继续侍弄眼前的烤肉。
初云手中电光狂闪：“要不要我放澜出来？”蛟停下手中动作，双目灼灼有神，突的身子歪向一侧，腰间多出一个银色的铁球与锁链，只见他眉头紧锁，伏在愈来愈大的银球上，瞬间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小白兔跳上银球拿面颊摩挲着蛟的额头，青鸾怔愣之后正要输功力给父亲，却被蛟止住，初云与琴画忙一起施术托住银球。
蛟身后那棵树在球即将挤到树根时眨眼的功夫似是往后挪动了一下，哗啦一片水声之花间叶落下，将蛟混身浇透，一个冰冷的声音骂道：“死心吧，臭瘸子，你出不去的！”
随着这一声骂完银球停止变大，渐渐变小，最后变为直径半米大小的玄铁球。蛟半伏在银球上，看着火上的肉哧哧冒油，白起见了，接过调料继续烤肉，蛟深嗅一口肉香：“没办法，我想离开的念头越强烈，这个锁链就会变得越沉、越紧。”
青鸾接过琴画递来的帕子，为蛟擦拭并蒸干衣服：“爹，仙子在无双幻境时着了繁猗的道，为心魔所困……”
一声轻笑响起：“小呆子，他都已经平安转世，未来尚有无限可能，哪来的心魔？”
淡淡的银色光辉自横笛逸出，澜浅笑呤呤的看着诸人，一把拎起小兔子的长耳朵：“舍弃良知与爱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得到魔神庇佑，以达到人生终极目标！你也太逊了吧，出卖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就这么点能耐！谁给你的胆子去和魔神做交易？”
蛟目瞪口呆的看着澜，又看看她手中的兔子：“繁猗？”
“除了繁猗这世上还会有第二只兔子去为了你偷袭犬妖取肉回来给你？”澜瞪了蛟一眼：“要论风流多情，你可比得过零陵？”
蛟耸耸肩，腰际的锁链一松，若非青鸾手快拉着，就倚在地上了。澜手捏法诀将兔子困在困灵阵中：“你是自愿奉上魂识，比较难弄，暂且放放，先解决蛟的！”
小兔子乖乖巧巧的在阵中趴着，李晋东见了，在百宝袋中一阵翻拣，居然拣出几颗桃来，递给她。惹得琴画一阵白眼：“跟你娘一样的滥好人，忘了自己身上的业火打哪来的吧？”李晋东头回遭人训喝，一时讪讪的，再看琴画生气训人都别样动人的风姿一时就忘了解释，老实上琴画边上立着，再不敢多看那兔子一眼。
澜在蛟对面立了，看着白起将烤好的肉割了递给蛟，说：“你们别吃了，这货为业火浸淫之物，不比寻常。”见蛟停下咀嚼看向自己：“你是蛟龙，天生不怕业火，你继续。”
轻风徐来，片片花瓣飘落，见众人昂首看树，蛟解释道：“这树有些门道，好像和我很熟悉的样子。我被拘入此虚无之境时，起初漆黑一片，我一心想着离开这个锁链就变得无比沉重，拽着我往下坠，后来不知怎的，这片地并这棵树就出现在我脚下，接住了我，这兔子就每天给我带狗肉回来，你不说破我还真没觉查到它是繁猗的良识。”
澜浅浅一笑：“她的事先放放，说重点，蛟，你是怎么到这的？”
“我的心出现了缝隙，不知道什么人在里面种下了欲望之树的种子。等我受伤的时候我才查觉，然后魔神说他选中了我，让我把良识奉给他，他助我统一灵界，待灵界统一后，他再把良识还给我，界时是否保留良识由我自己决定！我不肯答应，就被拘到这里了。”
澜看了小免子一眼，又看向初云：“我听说这位魔神专好恶作剧，待供奉者达成目标之后，它会把良识还给对方一个时辰，放大良识对人心的影响，然后静静欣赏对方的悔恨怨愤自责，然后再次取走良识，从此对方便会彻底成为其傀儡，任其掌控。”
初云摇头：“根本就是供奉的人自己为恶，还想把责任推到魔神身上，他自己放弃良识与之签定契约，又把一切推到魔神身上，我若是魔神也会把良识还给对方，看对方作何丑恶表演！”琴画听了一笑，一副：“这回不可怜人了？”的表情。
澜倒点了点头：“不过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签定供奉契约的呢？”青鸾明显没跟上节奏，慢了半拍才发现话题已然转到繁猗身上。
青鸾低声问他爹：“是在袈出事的时候出现的缝隙么？”蛟无声点头，一挥手将未吃完的肉俱化飞灰。澜轻轻走过去，以右掌贴在他的心口，蛟掰开她的手，柔声道：“不要看！”
澜叹了口气：“安了，已经切身体验过了，袈的内丹被我吞噬回来啦！”蛟旋即松开手。淡淡的银色光辉将二人环绕笼罩起来：眼睁睁看着挚友被百鬼抢食的无力感，深深的愧疚感像巨浪一样袭遍身心，灰暗鲜红的光芒包裹住整段记忆，心灵深处深重的愧疚感，指向事前的菁云：“我不能答应，没了此物，幽冥城根本不能镇住鬼域！”灰色的光影里，连菁云的面目都变得灰暗可憎。
未几，银辉收起，澜松开手：“这不像是魔神所为！你当时的无力感这么强烈，以致于被种下种子尚不自知，紧接着是对力量的强烈欲望，以你的修为魔神应当趁机控制你，将你化魔才对，除非……”
“除非……这个魔神的力量太弱？”初云面露疑问，琴画突的一击手掌：“假的！跟八百年前引诱你的那个假货一样！”除了白起，余下的人纷纷挑了挑眉毛，明显意动。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袈因为内心出来缝隙，被执念所趁重演当年狂的悲剧，目睹此事的蛟出现心灵缝隙被种下种子，但那个假货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无法收获蛟的心灵，只好趁蛟受伤时将部分魂识拘来此处。”初云微皱眉头，又看向蛟：“是傲么？”
“不会，她精于计算操控人心，应当不会错过我心灵最脆弱的时机，当时我虽然受伤，又目睹万鬼渡河攻入幽冥城，但当时并无怯战之意。战意正浓之时，被人攻破心防，确实恼人，而且其人当时以“幽冥城一战已是必败之局，唯有接受本尊的力量方可力挽狂澜”为由引诱我做交易，被我所拒后一时恼恨才将我拘来此处。”
澜与初云相视一眼，琴画眨眨眼睛看着那只小白兔：“除了眼下这位，你还招惹过别的女人么？”蛟想了想：“以前卢山的算不算？”澜闻言笑了：“这个不算！那我们边行边算吧！”
见澜已经做了决定，琴画抬头看向头顶的桃树 “小桃树呀小桃树，这个死瘸子当年怎么招惹你啦？”桃树哗啦落下许多水，树下众人各自立起结界，唯有蛟不躲不避，见大家不解看向他，只得解释：已经习惯了，她若不浇水，我就得渴着。
头顶传来一声冷哼：“分明一进来就看见我了，就当没看见似的，只关心这个死瘸子！这个死瘸子尤其可气，一副完全不认识我的样子，哼！”
“呃，小桃树呀，你长大了没？谁欺负你把你弄到这来了？我前些天见着你绿玉和紫绡奶奶了……”
咚的一声从树上凭空落下个粉嘟嘟的小姑娘，叫琴画一把接住，一叠声的问：“师祖还活着呀？她没有被吃掉吗？是真的吗？！”
澜眉头微皱，在心里盘算，看了初云一眼，初云会意。这一行人还要继续往鬼域去，那么虚空之境中的这个小桃精只能暂留原地。
澜略一思索，对着在琴画怀里的小东西道：“姐姐问你几个问题，你乖乖回答好么？”小桃精点了点头，“你是谁，在这做什么？”
“宝宝叫流云！”小桃精忽闪着大眼睛，“名字是因了仙子当年说：这一树桃花像流动的云霞，所以就叫流云了。”接着小桃精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话： 师祖说仙子说过，卢山会出一个叫流云的女妖，会很厉害很厉害，所以师祖教了宝宝好多本事。我一直很用功喔！
可是突然有一天来了个大骷髅，吃了好多精怪，师祖们都打不过它，还有些无脸怪攻打烟雨阁，受伤的哥哥姐姐都被抓走了，师祖就打开了虚无之境的通道，把我们这些没有被吃掉的小精怪和烟雨阁都扔了进来，对了，师祖还藏了好多东西给我，说我变厉害了就能找着烟雨阁了，学会用那些宝贝了。
后来有坏蛋追到这里面来抓我们，我们就散开来了，然后把自己的灵力收敛，让自己变成弱小精怪的样子，这样灵力弱，坏蛋就很难找着我们！
还有还有，我那天看到这只兔子在瞎跑，觉得她身上的封印味道很熟悉，就把她拉了进来。这个死瘸子也是，他的灵力太强了，而且好熟悉的感觉，我以为是君小哥哥就赶紧跑过来了，把他藏到我这了。不过这死瘸子太可气了，从前摘我的花蜜酿酒，砍我的树枝做拐杖也就罢了，现今我救了他，居然也不谢谢我！
还有还有，只有我一个感应到他的气息跑过来么？我们当时有百来个呢！他们都被抓了么？一定不会这样的！还有还有你们刚才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好不好，想不想你们，为什么只关心这臭瘸子？
还有还有，师祖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宝宝真的好想师祖们！宝宝不要和这臭瘸子说话，可宝宝真的好想跟人说话，你们为什么不先跟宝宝说话？！
琴画和澜一直带着温柔的笑听这小桃精一时得意洋洋、一时愁眉苦脸，一时阳光灿烂、一时又落雨前奏的，待她一气说完了，琴画哄哄她：“宝宝乖，师叔祖呢要去很危险的地方，死瘸子呢也要回去继续和坏人打架，小兔子我们要带走，你一个人在这先待一段时间，等我们解决完了这里的事就打回卢山去，然后将你们接回卢山去，好吗？”
见琴画在那哄着小桃精，小桃精在琴画怀里扭啊拧啊的不高兴。澜轻唤李晋东过来，李晋东会意。自百宝袋中取出纸笔，绘了窝小兔子，注入灵力，立时草地上多了三只小兔子，小桃精见了，不高兴的道：“宝宝不喜欢小兔子，那个洞住不下！”
李晋东表示明白，收了兔子，画了个吊脚小楼，两个小娃娃，立时桃树后面的坡上多了个吊脚楼，并两个一边跑着一边念书的小顽童！
“不好不好，他们会爬树摘花！我不要！” ……
几经失败，琴画问：“那就一只兔子？”
“不要！”
“不要？那这只不是你自己找着的么？”琴画在小桃精脸上拧了一把，说话间蛟腰间的锁链突的又变大了几寸，哗啦又被浇透了一身。 小桃精着急的说：“宝宝刚才说过了，她身上的封印味道很熟悉！”
“封印？！”琴画心头突的跳了一下，澜迅速推演，却卟的笑出声来，正要转移话题，小妞儿已经红着脸道：“那是世子封印之吻的气息！”
初云眼中已是电光狂窜：“那孩子对你做了什么？”小桃精在威压之下脱口而出：“待小流云得道千年修成一个大美人了就去灵界把元红奉给世子零陵！”
结界之外瞬间电光狂闪，澜奇怪的看着初云：“零陵不过是吻了她的额头，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初云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只是释放一下情绪罢了。卢山的事情我完全没有察觉，也未能援手，我很抱歉！”
“我若说不关你事，你是否会好过点？”见初云摇头，澜灿然一笑：“待此间事了，先陪我打回卢山去，如何？”两人击掌立约。
二人说话间，李晋东已经绘了世子零陵的画像，于吊脚楼下持着竹简诵读，两个童儿烹茶焚香，两只小白兔在一小块蔬菜田边吃菜叶子。小桃精非常满意，扑到李晋东怀里在他颊上映上一吻，瞬间业火消散，李晋东浑身通透似的，神形气质都突的一振。
澜笑着看向蛟：“看见没，这就是净化之吻的力量！你得罪了这小东西，以后有得你受了！走吧，你先跟着我们继续前行，幽冥城有白雪和小七协助菁云，你暂时不用担心。”
蛟正要想锁链的事，锁链却又变小了，禁不住自语：“咦，只要不想着回幽冥城它就没事哎！”
三个女人一齐似笑非笑斜睇他一眼，再看向困灵阵中的小白兔：“小兔子，帮个忙呗！”
小白兔点点头，带着困灵阵先行蹿出结界，三女每人在小桃精脸上烙上一吻，分别在她脑海里留下一套法诀影像，便撑起结界，追着小白兔的光点而去。小流云微嘟了嘟嘴，收缩空间与灵力，勉力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