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行路难(其四)
鲍照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风往何处吹?不知,一如,命。
命,或颠沛流离、或曲折离奇、或酣畅淋漓,皆,莫流泪、欢呼、甚至舍弃。
坚强,或可,导引命的方向。
或是微笑——向着阳光暖暖的微笑,一样一如风儿,吹走命戏弄于你的一切荒芜。
命,一多半在于自己。
另一小半,无奈接受吧。
既然无力将其踩于脚下,无力反抗,便攥紧拳头,一声不吭地等待。
不逃避、不诅咒。
或许,下一个转身,你的春天即悄悄降临。
可,几许人,等得及春暖花开了?怕是,一时激动了、愤怒了,一如滔天洪水,一泻千里。
水,向何方流?东西南北,一如,命,无常。
无力掌控。
更如人,因地势,因出身、门第,肆虐出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
或许,历史老人——一个嗜酒的老头,有时清醒、有时烂醉,跌跌撞撞于人身上,即,命。
匆匆间,逃不掉,避不开。
承认吧,命,存在——神秘一样的存在。它,一如风吹飞絮,飘落无定。
皆偶然。
刚巧,烂醉的历史老人,撞倒了你。你可抖落满身的泥泞,却抖不掉凌乱、荒凉的人生、命。
现实如此了,何必叹息,何必愁呢?
拿酒来,超度孤独,亦超度此黑暗、恐怖的时代。
大块吃肉,大口吃酒,大声高歌,可,声音愈来愈沙哑、暗淡,直至中断。
一直宽慰自己,路、命、人生,是否美好,一如春光,在于心的方向。
可,人非草木、金石,孰能无情?孰能调正,阴霾密布的天下、心灵?
你要拍案而起,可,声响刚滑过口边,生生被吞咽。
你不敢——不敢怒、不敢怨、不敢言,只空余低低地、悄悄地哀叹,以及孑孓孤影,徘徊不前。
寒门之人无法喘息,此即“九品中正制”盛行的门阀时代。
当“官二代”、“贵二代”代代相传,猜疑、战乱、杀戮等,似乎亦会代代传下去,无论高门士族、孤门寒族。
或许,此,亦是命,一个看似玩笑一样的命。
诗,顺手拈出日常现象——“泻水、东西南北流”,以起兴手法开篇,后,引发感慨。
诗人言,“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看似淡然、平静地接受命、现实,实,心暗潮汹涌。
然,即使结尾,“心非木石岂无感”,诗人的一腔悲愤,依然未直言,诗的含蓄蕴藉之美,即在此。
一如,沈德潜《古诗源》云:“妙在不曾说破,读之自然生愁”。
诗,五、七言错落搭配,前四句,韵脚为“流、愁”,后四句,韵脚为“宽、难、感、言”,音韵婉转,成一股跌宕起伏的流走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