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一个牛人

那天遇到一个牛人,不过,他不姓牛,而是姓刘,因为写他有好有孬,就不说他叫啥名字了,就叫他刘牛好了。

他也就是一个年将花甲的人,但他仍不服老,在客运公司辞职后,仍到我们基建公司来干。

本来我如果一直在工地上干活,肯定会跟他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但谁让咱到市郊北乐苑车队坐冷板凳,又在他要送一批材料到红塔山山水佳园去时,他一时缺少副手,这就让公司老总指定我跟他去山水佳园送材料。那里的东家和小型装潢工队,都像大旱望云霓地巴望着我们把材料送达呢。

我上了大卡车驾驶室坐到副驾驶位置上后,他就开始把车慢慢地开出北乐苑大门,一到门外的一马平川的公路上,他就把车子开得速度得不得了,汽车风驰电掣地从郊区冲进城区,又继续朝着红塔山那边的山水佳园,像火箭似地穿去。

说起来容易,汽车驰行起来难,汽车在城区平坦的公路上行驶,还不怎么显山露水,汽车开到郊区,进入那些路况极差的郊区公路时,汽车还这么飞速行驶,那就会颠簸得相当厉害了。

看他那眼睛阴鸷地看着前方,他那鹰钩鼻下边的嘴角暗地里扬起一抹弧度,我就知道他这是故意整我的,他想给我来个下马威。

我想破脑壳也不知在哪儿得罪过他,我可以以我良心的名义对天直言,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碰到过他,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得罪过他呢?他为什么要这样让汽车的颠簸不已来给我松松筋骨呢?

就在这当儿,他的直抒胸臆的话,已经暴露了他的阴暗狭窄的心理。他对我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老外,你一个江苏的人,到我们玉溪市已经二十多年了,可你家乡的口音一点儿也没改,我听你讲话知道了你的底细,倒没什么。但你遇到了别人,你就有可能遇到麻烦,说不定人家就会欺负你。”

他说着,还边给我使眼色边问我有没有香烟,如果有的话,不妨给他一支香烟抽抽,他开车很累呢,俗话说,饭后一支烟,快活是神仙。如果我身上不是红塔山香烟,而是装的高级的玉溪牌香烟,他也勉强凑合凑合的,他不会嫌弃的。

我算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了,敢情他这是使小性儿跟我要香烟抽呢。我一下子想到《水浒传》中的武松,初到沧州府牢房时,有人要跟他要人事,如果没有,就要被打一百杀威棒,好在施恩慧眼识英豪,没有人为难他,否则,这一百杀威棒是铁定跑不掉的。

我尽管没有武松那样强势,但男子汉大丈夫,生来就应该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他如果一开始,对我客客气气也就罢了;谁知这杂碎为一支烟,竟然恬不知耻地施以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让我很是瞧不起他。

甭说我不抽烟,身上从来不装烟,纵然我身上装着玉溪牌香烟,我宁可把香烟丟到下水道里,也不会递给他,让他边抽烟边得意洋洋地说:“男人不抽烟,白在世上牵。”我更不会让他如愿似偿地在那儿,吐出袅袅的不绝如缕的烟雾。那种沉醉于香烟烟雾中的样儿,他想都甭想。

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人,跟我耍心机,明目张胆地敲我的竹杠,门儿都没有。他胆子太肥了,谁给他的勇气,敢于如此践踏我。

我虽然没有直接拒绝他的要求,但冷漠地选择对他的无视,已经公然触犯到他的红线。

果不其然,他恼羞成怒,他把大卡车开得就像海洋上的一叶扁舟,一会儿跃上浪峰,一会儿跌落谷底。这也就罢了,我坐这大卡车早就进过山上的渣土填埋场了,比这更大的风浪,更坎坷曲折的山路,我都经历过,像他这样的雕虫小技,我对此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他压箱底的本领都拿出来了,见还是不能把我逼迫得就范,他竟然黔驴技穷地说:

“我在荒野森林里求生三个月也不会玩完,而你倘若被丢到荒野森林里,半个月不到就会变成一具尸骸。”

我对他的这种恼恨到极点的话嗤之以鼻,但我并没有对他反唇相讥,而是蔑然地望着他,我知道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沉默就是最大的蔑视。

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从我身上榨出一支香烟,还玉溪牌香烟呢,连一支阿诗玛牌香烟,也不见一星半点,可把他气坏了。但气坏了就气坏了呗,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好不容易在他愤懑满腔的叫喊声中,我们的装着材料的大卡车,驶进到红塔山的山水佳园里。这山水佳园不加滤镜也好看的如画风光很快吸引了我,我在路上被他虐透了的不快的心情情,很快荡然无存。我忙不迭地掏出随身带着的手机,不住地选择着风光旖旎的镜头拍摄起来。

他见我不务正业地只顾拍照片,没给我好脸色。我尽管不买他的账,但也见好就收,我忙把那些钢丝绳缠到材料上,让叉车好把材料卸下来。

然而,最后一种材料,至少有两百多斤吧,一个人用手提,绝对提不动。但他偏偏就把叉车的套索提得太高,材料怎么也不能跟叉车投合得严丝密缝。我知道他这是故意刁难我,想看我出尽洋相。

不过,我这人偏偏就是一个犟骨头,他越是想百般刁难我,我越是不想让他这种促狭的暗计得逞。我故意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反而向他摊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不曾想得到,他终于火山暴发了,他气得满脸通红,他对我嘶吼道:

“你们外省的人就喜欢玩阴计暗策,偷鸡耍滑。这么一点东西都提不动,你没有吃干饭吗?”

我竭力忍住,没有对他大发雷霆,而是明白如话地对他说,他如果有巨大力量,不妨把材料提起来,我才信服他天生神力,如牛一样,力大无穷。

我的原先的沉默和以后的伶牙利齿,成功地激怒了他的心,他很豪爽地走上前拎材料。哪知他毕竟不是钢浇铁铸的,他的力量毕竟很有限。材料在他的牵引和搬运下,却丝毫也不给他力量,说是纹丝未动,也毫不夸张。

我对他说:“像我们车队,很多人都不想因此搬得太累,也巴望着你快点把货载运到目的地。”我用事实跟他讲话,意思是就他那点儿力量,连一些材料都搬不动,我就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哄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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