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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欣做出的到夜场有偿献歌的决定，是在二、三个不太靠谱的朋友的怂恿下，加上不久前在网上某K吧获得最佳人气奖，有一股难以命名的自信，在她体内乱窜，撺掇她到现实的K吧来一显身手。

在某个私人小公司里当前台的小欣，才满19岁。从谈不上富裕的乡村来到流光溢彩的大城市，就是想活出个人样。起先对大城市以及大城市里的人，尤其对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都是抱着敬重、友善的态度。

这个大城市让她敬重，除了声名远播令人敬仰之外，还赐予小欣一个工作平台。说平台，小欣想依靠这个平台，积累一些外界都看重的经验，再图另外的发展。这个大城市的人让小欣友善的理由，是这里的人，懂得创造也懂得享受，抛开那些虚头巴脑的词，人不就是图——活一个舒坦嘛！

她曾经对远在2千里外的妈妈说：在大城市里乞讨都要比在穷旮旯的农村强一百倍！

对于一个长相一般、持有的是中专文凭，除了胆子略胜于常人之外，可能是年龄上的优势搭救了她。

她记得初到大城市的东区，也就是眼下可以拿到薪水养活自己的这家小贸易公司的所在区域。她是在网吧里，通过视频和老板进行沟通。

老板的头发杂乱且稀少，特别是发际线上几根毛发，配上他额头上的胎记，活像抱脸线虫。即便如此，小欣还是依稀地从老板的脸上看到了某种权威。咳，没什么经验是么，不过，没关系，经验是可以积累的。老板也没有多么挑剔她为难她，发了公司的地址给她，就隐身似的消失在屏幕中。

一想到自己白天在东区的“美伦商务中心”求职时的窘况，小欣不由得心里发毛，明明看到那些用人公司在显要位置张贴的“求职入内”“急聘中”的告示，当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进去，也就10几秒的功夫，就被这些用人公司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逼了出来。她随身带着的小便贴记下了她当日走访的用人公司，有33家之多，也就是说，没有一家公司肯接纳像小欣这样的，不是人才的“人才”。

胆大自有胆大的好处，小欣晚上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的网吧。她决定在网上再淘一下用工信息，必须把工作问题给解决了，否则的话，就会有生存上的压力。

小欣找了一个网吧最尽头的位置。这样可以在源头上减少，那些不知轻重的网民们频繁地从身边过往，所带来的搅扰，她想。

她坐下后，就发现自己的期望也许要泡汤。在她位置前，有三个男青年，吃着零食、喝着饮料，带着“卧槽马”“特么”“麻痹”诸多的网络切口在闲聊。

其中有个脸无三两肉的瘦子青年，扫视完小欣的脸和手机后，急速转过头去，向两位同伴像播报“彗星撞地球”的实况一样：哥们，知道这妞用的是一款什么手机吗？是不可以上网的手机！太他妈违章啦！现在谁会用这种手机？肯定是山沟沟里来的！……看到没，除了脸盘有点大，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唻。

另外一个瘦的不扎眼的瘦子插上了话：你没见过有些大脸妹，出点血本，弄个巴掌脸。然后人五人六的接片、拍广告、参加各类典礼宴会，像极了煮熟的虾。这货，伴个有钱佬，弄个巴掌脸，当个网红什么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剩下的一个标致的瘦子，也开腔了，不过，不是冲两位同伴，而是力邀小欣一起玩游戏。

胆大的小欣，在她那个谈不上富裕的乡村小镇上的网吧里，收拾过一些打着玩游戏的幌子，怀揣着异样心思的混混。她对标致的瘦子说：哥们，不好意思，人家是晕血，我是晕游戏，差一点还出过人命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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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欣按照网上那个发际线上残存几根毛发的老板给的地址，找到了这家贸易公司。

前台有一个比自己大得多的女人，语气略显生硬地问小欣：你找谁。找这里的老板。你有没有预约过。是老板让我过来的。噢，是这样。

由于老板的果断，小欣当日就正式上班了，工资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计算。

从某种角度来说，上班就加剧了小欣精神上的崩溃。老板是个大嗓门，在二楼办公，有什么事，直起嗓子：小欣来一下。小欣就要嗖嗖地一溜烟奔上楼，接受老板分配的任务。那一次，老板盯着她看，时间已经长到小欣的忍受底限。她问道：老板，你喜欢看漫画呵。老板没打算回答，走近她说：哎，我发现，你的脸盘要是也削削骨，一定是个美人……小欣只是装着笑脸，想说身之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之类的话，看到老板的笑意越来越浓时，她换了一种说法：那就要老板多给我加薪才行喔。看老板好像在沉吟着什么的时候，小欣借机摆脱了此次纠缠。

看到前台又招来一个文员，用那些销售的、仓库的大叔大爷大哥的话来说，这个漂亮妹子挺不错。一些人就找到十分恰当的理由，要和小欣互加微信。

当他们知道小欣的手机是现在的90岁老翁老妪都羞得使用的旧手机时，有些发出加微邀请的人，像是无形中受了伤似的。他们非但打消了再次发出邀请加微的念头，他们却发掘自己的想象力，搞出了一些段子，并且将之传播。有些不明就里的人，也在这种氛围里，嘻哈地跟着起哄，顺势做了伤害小欣更甚的推手。

有个段子是这样的：小欣看来不简单，可能是哪里被追查缉拿的传销头目。

老板听闻后，他来到了员工中间，他说：有些人的笑话，说得离谱了哈。记住，小欣是我招聘来的，有什么事我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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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欣经历了这些变故之后，感觉到“人言可畏”的力量，它是可以杀人不见血的。

她从心底里感谢老板对自己的保护，不管这种保护里夹杂着怎样的不可理喻的成份。老板是在自己快要崩溃到家的关头，挺身而出，为自己辟谣，冲这一点而言，这是一个有担当的老板。但只是感谢而已，不会拿什么等价的东西去交换的，她想。

被众言烁金碾压过的小欣，开始发生了变化。她明白，实用主义是不可抗拒的，任凭谁，缺钱都是不道德的。自己不是因为穷，买不起智能手机吗？那好，拿到第一次工资，她就扣下生活费，然后挑一部智能国产机。至于什么苹果三星机，等以后再换吧。

肤色本身就美白的小欣，眼下就考虑两件事：怎么跟这些顽皮的同事打交道；怎么能够安全本分的赚钱。

每天上班前，小欣花在妆容的时间很少，更多地是修饰自己的表情。对什么人用什么表情，很多人不是精于此道的么，虽然这种表情也许表里不一，那就权当合适的、免受不必要伤害的防范措施吧。小欣无意伤害他人，也休叫人伤害自己吧。

契诃夫的“变色龙”里的，那个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的警官奥楚美洛夫的表演，很多看过的人也许大有感触吧。

第二个棘手问题就是“钱”。已经有朋友给小欣建议了。小欣嗓子不错，可以另辟蹊径走唱歌这条路。每次朋友聊天，就有人把“出名要趁早”这句话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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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女下凡”夜总会，这是东区最有名的KTV，是有钱人喜闻乐见的销金窟，听一下名字就能发人遐想。

小欣一行三人，巧妙地混了进去。经过2个月的苦练，她拿到了上述的奖项，她的变现之路就在眼前，她准备好了，她要一曲成名。再说，现在身边有23岁就当了辣妈的拉拉夫妻俩助阵，对本来就胆大的小欣而言，更是成功的保障。

小欣拿着麦，连踢带撞地冲进一间大包房：各位老板，我来为大家献一首歌。

不知怎么搞的，小欣的声音，没喊出那种撩人的尖叫音，而且声音里还透露出一些飘音，要是仔细听，可能还有些临场才会出现的抖颤音。

可以容纳20个人的大包厢里，热闹非凡，男男女女一大堆，有唱有跳。少爷们公主们正紧张忙碌地为这些有钱人开瓶倒酒、送上瓜果小吃、递上毛巾擦汗，然后颇为优雅地从一乐就打赏的有钱人手里接过小费，连声说着“谢谢老板”，后退着退出包厢门。

好像没人注意到小欣们的存在。小欣看到那位接受打赏的少爷，退出门后，将一张一百的大钞贴着嘴边亲了一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进了贴身的内衣袋里。

小欣这一次运足了丹田之气，大喊道：各位老板，我来为大家唱一段。

包厢里的男女们正在和着音响里放出的乐曲，摆出各种舞姿，跳着伦巴，喜悦的声浪早就盖过了小欣那，充其量只能算是蝉鸣的声音。

都说急能生智，那气急会不会败坏呢？

正当小欣想使出吃奶的力气，冲这个包间的有钱人大喊时，巡场的保安适时出现在小欣一行人面前。

小欣被保安几乎是连拉带搡的驱逐出场时，仍然扭过头来，冲着这个有钱人逍遥的包间，喊了一句：各位老板，我为大家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