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的小提琴在有一天晚上严重走音。那个时候她正心满意足地想要拿起她的琴,但是微微拨弄了下琴弦便察觉到不对劲。琴弦变得松软软的,仿佛年老的人发皱的皮肤。她心头闪过一丝不妙,开始扭动琴轴调音,但是每当她想要把琴弦拧紧的时候,琴轴又弹回原位。天气很热,她的手掌、手指都沁出热汗。反而这时候她注意到琴轴已经有些脏了,又费些力气去找湿巾擦拭,结果越擦感觉需要擦拭的地方便越多。最后她已经有些濒临放弃的时候,又把琴弦拆开,想要重新组装琴轴。但是琴弦又一股脑地缠绕在琴轴旁的小空间里。她突然觉得不想再弄了。一股强烈的沮丧爬上心头。
她很讨厌这些横亘在她的面前,却又对它无可奈何的琐事。她想她第二天可以去琴行找人帮忙调下。当然,她会买上几根琴弦的。她没有想到的是,在琴行她也碰了跟头。那个女人,在她踏进琴行的时候正在擦拭钢琴。一个年纪看上去5、60岁的,介于中年与老年之间的女人。虽然现在她可能会忍不住想要把她称为一个“臭老太婆”。她从琴行回家的路上,就在想要怎么样向她的朋友称呼这个女人。她的第一反应是“臭老太婆”,第二反应是这样说一个有些年长的人是否有些不好,第三反应是她是不是没有那么过分。最后她纠结了一番,决定说“这个老太婆有点坏”。
恍踏进琴行的时候,问那个女人,可不可以买几根琴弦。女人回答说可以。她继续问,小提琴不准了,弦还缠住了琴轴,是否可以帮忙调下。那个女人说,会调琴的人已经走了。她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个女人说不知道。恍的心底划过一丝奇怪。但是后面她们又攀谈起来,说的什么话她已经有些忘记了。后面那个女人又说她可以上弦,但是不懂调。但她似乎不准备处理那些缠在琴轴里的孤零零的弦。她只是一个劲地对恍说,怎么自己不会调琴,按理说应该自己调才对。恍已经开始有些走神,心中奇怪的感觉越来越盛。
这时候从琴行更内里的地方走过来一个男人,他三下五除二地帮恍把那些琴弦扯了出来。他让她先去找女人拿弦,然后又走进了琴行的最里边。恍觉得他可能一会儿会回来。那个女人帮恍上弦,但是她拿走她小提琴的模样,和她上弦的模样,都让她觉得很粗鲁,琴磕到了桌面上她也不见神色变换。恍对这个女人的不信任开始升高。她上完第一根弦的时候。恍便问她,那个男人是不是会调琴,能不能叫他过来调一下。那个女人直接无视了她的问题,又开始继续问她学琴几年了,当初的老师为何没有教她调音。
如果说恍之前还没能够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坏,在她无视她的问题时,她已经能感受到她是刻意地想要怠慢她了。恍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此时已经隐隐夹了一些气。那个女人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她简直可以算是发飙似的质问她为什么买了这么多根弦,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她最后再问了女人同样的问题,那个女人说只有琴行的老师才会调,老师周六才会来。但是正是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似乎是有意要帮恍调琴。这个女人此时又连忙说可以让他帮,他的孩子是学小提琴的。最后男人大概调好了琴,恍去结账的时候,女人又像变了一幅脸似的,和颜悦色地问她多大了,是不是工作了,看上去很小,诸如此类的问题。
外面的天气很炎热。但是恍提着小提琴,没有打算打车回去。她走得很快,仿佛不这样就不能把心中的气都走掉。她第一次对这种隐秘的坏有体会。以前她所能体会到的坏,无非是某个人脾气不好,凶了自己。或者电视剧中为了自己的目的作恶多端的那类反派角色。她第一次直直地触碰到这种生活中的坏。它像一只隐秘的毒蛇,比那些强烈的坏,更令她觉得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