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二少爷追着刘御史家的小姐作画,被刘御史家的公子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趟着呢。” 接下来依然是类似这样的鸡毛蒜皮杂事,条条陈列,足足有几十件。而顾邵离表情虽是不动如山,但是他双臂上暴凸的青筋,大概也凸了几十条吧! 直到总管终于说完,顾邵离差不多已经七窍生烟,坐化升天了。
虽然顾家的这些个极品家人已经刷爆了他的忍耐力,但是每次遇到这些事都让顾三爷气的心疼肝疼。
父亲顾炎有两项长处,第一败家,第二生育。
先帝爷在世的时候,秦林十八巷整条街都是顾府的产业,顾家的铺子有上百个,良田也达上千倾。也不过才几十年时间,秦岭的铺子只剩三间,良田也剩一千多亩。
至于生育,从七姨娘要生十一就可以看出,顾父的生育能力有多强了。
如果仅这样,顾三爷也是可以理解的,家里孩子多,顾府不善经营,富不过三,家道中落嘛。
可是,为什么他就非得给这些个兄弟姐妹,乃至父母擦屁股?为什么一家人的生计非得压到他的身上。
为了这个家,十三岁他就去参军,枪林弹雨间,身上的伤痕也是一层垒一层,这些都算了,男人嘛,不受伤怎么能叫男人。
可是,为什么每次回家,都让他碰见这些狗屁倒灶的糟心事,为什么他要在前线拼死拼活,回家还得劳心劳力。
父亲老是误会自家还很有钱,四处去布施金钱,甚至一房妻妾一房妻妾往家里抬。
几位兄长老是收不足应收回的帐款,甚至经常被骗光。
几位出嫁的姊妹喜欢回娘家吵吵闹闹嚷着要休夫或炸掉夫家的,这个随便她们去,毕竟已经嫁人了,他也管不着。
任他捶心肝兼吐血,也无法改变家人状况,但是他受够了,事情再任这样发展,顾家迟早得散。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些家人造成他长期的『内忧外患』,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必须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解决顾家的事,顾家的事已经严重影响到他行军打仗了。
去年,顾二妹救了个江湖人士,还要死要活的以身相许,因家里人不同意,最后闹了一出离家私奔。当时,他正在前线,收到家书,一时气愤交加,差点就把小命丢了。
顾三爷罕见地皱着眉头,要怎样扭转这一切?行军打仗他行,处理这些家庭琐碎事件他真不在行。
顾三爷在脑海中将府里的兄弟姐妹们过了一边,委实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担此重任。 头痛呀……
“三爷……”顾总管惊慌失措的声音又来了。
也许是已经麻木了,三爷反倒从顾总管惊慌失措的声音中听出了押韵的味道,抑扬顿挫。
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呼叫声并不是太急切,顾三爷顾自嘀咕道。
“又是什么事了?”这回他走到门口迎接,以防老人家又教门坎给拌飞了过去,到时劳力的人还会是他。 “老爷、老爷把秦林县的几亩田地捐给『昌远书院』,说是当学田。老爷说,他感佩刘舒华致力于学业的精神,不捐学田无法证明他感佩心情的万分之一!”顾总管这次倒是没有结巴,只不过哭声哭调的,皱着一张老脸,就如苦瓜上的沟壑,看着甚是痛苦。
顾三爷顿了一下,轻声发问:“捐了……”
“就是捐啦!而且捐了好几天啦,是老爷偷着捐的,要不是景夫人去突然去库房盘点地契,根本不会发现咱家的田居然少了好几亩去啦!这会,景夫人还在闹呢?”
顾三爷揉着眼角,觉得眼前泛着红雾,“我爹呢?我人就在家里,他没有找我商量,就将田锲捐了出去?他当我是死人吗?”虽然气的肝脏碎裂,但声音还是一贯的平稳。“我猜他这会不在家。”
顾总管低垂着头,心里一阵发苦,“是的,老爷带着四位姨夫人去『咏春别业』小住了,说是想耕作一阵子静心养性。”
“三爷,景夫人在外面候着,说是要见你。”小厮上前禀报道。
“不见!”喀哧──左边门板被硬生生抓下来,顾总管大气不敢喘一下,小厮吓的脑袋一缩,小步偷偷往后退去。
景夫人也太不会看时间了,平日也就罢了,偏要挑三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不是自个儿找不痛快呢嘛?
顾总管暗暗吐槽道,三爷小的时候,景夫人还能拿捏一下三爷,可现如今,三爷好歹是少将军,夫人活的时候,三爷就不把景夫人看在眼里,更何况是夫人已去世,景夫人虽是平妻,与夫人是表姐妹,但是出生、样貌处处不如夫人,自然也就低人一头。
“跟景夫人说,这会公务繁忙,无暇见她。”许是看小厮可怜,顾三爷补充了一句。
“是……是,小的这就去回话。”小厮颤声应着。
“是我家人愈来愈好骗,还是那刘舒华太过厉害,居然同时说动了我一家老小,把家财当水一般拼命往外泼而毫不眨眼?”顾三爷非常不解。
“想,想是……那刘舒华太厉害啦……呀!不是,应该说是那夫人刘氏手腕太过了得。听说武昌城北那一毛不拔的张大鑫,也破天荒的捐出三亩良田给那昌远书院,连铁公鸡都是这般舍得,又怎么能怪得了老爷他们呢?”顾总管忍着怯意,替自家老爷说着好着好话。不得不说呀,自家的门都让三爷掰下来一块,老爷和大少爷的头可不能也让掰下来啊。 “手腕了得……是吗?”顾三爷径自低吟着,脑中灵光一闪,顾府就缺这样有手腕的人。他得想想,得想想。
顾三爷将手里的门板碎屑随便一丢,眯着眼负手朝外走去。
问题不在昌远书院的刘舒华或刘氏,而在于顾府,在于与他关系亲密的这些个至亲,他的好兄弟,好父亲。如果自家景况再不改善,那么何只是捐钱捐地?家徒四壁也是迟早的事。 他需要找一个人来理家,一个有足够精明、足够智慧……,还得有足够脾气修养的人来家里坐镇,那人除了防止家人被骗之外,更得防止被家人的愚行给气得吐血。
昌远书院?刘氏?看来他得去趟秦岭,他得去考察一番。也许,他可以聘请刘舒华来家里授课,刘氏帮他管着顾家,只要不出乱子,只要守紧顾府的钱袋银子即可。
顾府需要一个能干的账房,一直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