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一直认为只要能把你写下来,你就可以一直存在我的篇章里,像一帧永不褪色的照片。我们相遇过,铁证如山。
接到凤的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忙着手把手教小妞儿怎样脱裤子撒尿,以至于电话响了老半天我才腾出手来接。
“在家干嘛呢?才接电话!跟你说声儿,明天我想搭村里的便车去你家找你耍”
手机没显示姓名,不过这雷厉风行的作风还是让我在我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前些日子在同学群里说要来看我一直没来的凤。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青春年少的时候身边都会有一个类似老大的人物,气场足够强大,吃得开,罩得住。
反正我有,凤就是我小时候的大姐大。
小学时候,我整天跟在凤的屁股后边转悠,她大我两岁。在家她排行老大,家里农活多,弟弟妹妹小,记忆中她总是忙忙碌碌,走路带风,一刻也不得闲的样子。我因为经常去找她玩,耽误她干活,她爹对此颇有微词,就此事找过俺娘,让我以后少去找凤玩,她得干很多农活,陪我玩不起。
俺娘跟我说了凤她爹的意思,尽管说的很婉转,我还是抑制不住的怒火中烧,觉得我跟她纯洁的友谊被亵渎了!我冲动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一路小跑,穿过几个胡同来到她家,非要把她家窗玻璃打碎不可。凤也在家里跟她爹赌气,扬言不让我俩一起玩,她以后在家啥活都不干。最后她爹实在没办法,只好出来跟我道歉解释了半天,我俩才作罢。
第二天,一切烟消云散,我还跟往常一样到她家找她玩,约她一起上学放学,形影不离,并没有生出一点嫌隙。
上了初中以后,家里农活多,凤的学习成绩不好,她就产生了辍学的念头,每次我都劝她,好歹念完初中啊,私底下其实是舍不得她离开。挣扎了几次之后,在初二那年,她还是选择了辍学回家。
我难受了好久,就像是冬日里一直围在颈间的围巾,又软又暖,突然被人硬生生扯了去,冰凉切肤。从此,学校到家两点一线,我就独来独往,形单影只,没有人会理解少年时的友谊,纯净,唯一。
跟当时村里很多不上学的女孩子一样,凤也学起了刺绣。周末写完作业,我还经常去找她玩,她通常是一边低头做着手工刺绣,一边跟我聊天。我躺在她家炕上,看着她身边摞成垛的绣单发愁发呆,小小年纪就喟叹人生何其艰难,凤倒不抱怨,只快手快脚做着手里的活计,一室寂静。
做工之后的凤,手头阔绰,经常带我赶集买好吃的,九十年代初,物资相对匮乏,味觉倒是相当发达。记得九三年我要去南京读书,她骑着自行车跑了十几里路,去临县一个镇上给我买了块手表。铮亮的表盘,红色的表带,足以惊艳我单薄的少女心。我在日记中写道:
乱纸写不下几行从前,你送我的手表停在明天。从此你赶路,我赶时间。十几年掩卷,再见了我的青葱少年。
后来,我外地求学,忙着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跟凤的生活越来越远,倒是记忆从未被搁浅,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会触动我想起从前。
再次接到凤的电话时,我还在床上搂着小妞儿睡懒觉。
“赶紧下楼接接我,我就在你楼下!”
我慌里慌张的穿着睡衣跑下楼,看到她身边堆满了大袋子小包,她正四下里张望。我边拿包边埋怨她:“你这是扶贫来了?”
“呵呵,都是自己地里产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着今天要来找你,昨晚我半宿没睡着,带来的白菜都是晚上我趁月色去地里拔的。。。”
隔了三十多年的光阴,我们眼角有了纹,发丝泛了白,可眼神相接的那一刻,幼时那些两小无猜的时光又呼啸而至,我们都还是曾经那个她跟我,变的只是时光。
中午吃饭,我跟她合个影,发到朋友圈,小煽一下情:三十年弹指一挥间。结果她很不满意:怎么就三十年?我怎么感觉我们认识很多很多年头了?然后相视大笑。
相聚总是嫌时间过得快,谈笑间,一天过去了,她要坐车回去了,家里还有大堆农活等着她。看出我的不舍,她安慰我:过些日子,农忙结束了,我再来常住。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装满不舍。
见多了社会上太多尔虞我诈的背叛,也遭遇过太多当面赞背后骂的交往。越发觉得跟凤的感情纯净而温暖,经得起时光流转,经得起相距甚远,像老酒越久越醇香。分开,在这熙来攘往的世界,我们各自打拼,各自精彩;相聚,一盏茶,一杯酒,相诉彼此的收获和不为外人道的悲哀⋯⋯这样一份情谊,是风雨人生路上的一处温暖所在,是那些光和热照亮生命,驱散孤单,时光不老,我们不散,感恩,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