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一百个棉花糖的拥抱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个故事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被她的补习老师诱奸的故事,却用十万字的篇幅讲这个故事,讲这个少女纠结的内心活动。

故事发生在台湾高雄,房思琪住的一栋高级公寓,楼下新搬来一户邻居,男主人是一名国文教师,叫李国华,李国华说思琪的程度这么好,不如每周交一篇作文给他,不收费。她第一次去了,桌上没有纸笔,那年,她十三岁,他三十七岁,哦对,是大她三十七岁。

有人说房思琪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什么不说出来不告他,她试过,她跟最好的朋友说,“听说我们学校有女同学和老师好了”,她说“小小年纪就这么骚”,她用轻松的口气跟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用诧异的眼光看她,“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思琪一时间明白了,在这个故事中父母将永远缺席,他们旷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她知道说了以后会承担什么,名声,舆论,仅剩的羞耻心还是压倒了最后一根稻草,她选择自己承担。自尊心缝住了她的嘴,李国华也喜欢她的羞恶之心,喜欢她身上冲不掉的伦理,他认定一个家境优渥可爱精致的女孩不会说出去。如果这故事拍成电影,有个旁白,旁白会明白地讲出,她的羞耻心,正是他不知羞耻的快乐的渊薮。

学校里有年轻的男生,大把大把的,男生们向房思琪表白,说他们有多迷恋她。说她是污秽世界里唯一的清濯,说她是犊羊,是纯净是无辜。

可她说自己是馊掉的柳丁汁和浓汤,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她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她也知道这是畸恋,不伦恋,她走不出这种生活,她强迫自己爱上老师,跟爱的人做什么都可以。“她爱老师,这爱像在黑暗的世界里终于找到一个火,却不能叫外人看到,合掌围起来,又鼓颊吹气揠长它。”尽管这爱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林奕含离开之后,她的父母才告知世人:房思琪就是林奕含自己,这本书在很大程度上是她的自传。看过她访谈的人,会觉得她是个清新脱俗的女孩,气质媲美奶茶妹妹。她引经据典,对文艺的熟稔贯穿生活的各个角落,仿佛让我看到了房思琪在咬文嚼字的样子,虽然场景和内心并不美好,房思琪总是在尽可能用修辞和词藻麻痹那一刻的自己。

所以尽管全篇是个悲伤的背景,会给人很美的感觉,单纯把李国华说的一些情话摘出来,会觉得很美,比如他说,“在爱情里,我怀才不遇”,“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感觉就像是神迹”,“在一万个人之中我也会把你找出来”。

她问过老师:“我是你的谁?情妇吗?”“当然不是,你是我的宝贝,我的红粉知己,我的小女人,我的女朋友,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一句话说破她。她整个人破了。可是老师,世界上称这个情况叫偷腥,鱼腥味的腥,她忍住没说出口。再问:“可是我认识师母,还有晞晞,老师知道我的意思吗?我看过她们的脸,这样我很痛苦,痛得很具体,我连寒暑假都不回家了。”他只草草说一句:“爱情本来就是有代价的。”她马上知道他又在演习他至高无上之爱情的演讲,又在那里生产名言,她不说话了。世界关成静音,她看着他躺在床上拉扯嘴型。

当女孩问起是否爱她,他享受那一刻至高无上的爱情演讲,他享受女孩们崇拜的眼神,换句话说,他爱的不是房思琪,不是那些诱奸过的女孩,他爱的是感觉,是眼神。最后房思琪的好朋友对他说思琪疯了,他也只是像听到一个陌生人一样,一个哦就一笔带过,这个被她折磨五年的女孩在他心里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世界上的规则有的很奇怪,受害者和加害者的结果总是本末倒置。作者把自己深藏内心的痛苦撕碎再重组,为社会人无数个“房思琪”发声。

最后用作者的话,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女孩们,要知道受伤害不是你们的错,你们站起来了,才会有无数个“李国华”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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