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太平广记选》之刘安(下)

汉朝的淮南王刘安,是汉高帝的孙子。他的父亲是厉王刘长,因犯了罪被流放蜀郡,死在了路上。文帝可怜他,就把以前淮南国的土地全都封赏给他的长子,所以刘安才得成为淮南王。当时各位诸侯王都骄奢淫逸,没有不沉迷于声色犬马游猎嬉戏的。只有刘安一个人能降尊纡贵,礼敬士人,十分喜好儒学,也喜欢占卜方术之类,养了几千门客,都是天下有名的俊才。

门客们写了二十二篇内书、八章中篇,都讲的是神仙、炼金之类的事,书名叫鸿宝。又有三章万毕,专讲变化飞升的方法。一共有十万多字(《淮南子》又名《淮南鸿烈》,据《汉书·艺文志》,。共有内书21,外书33,今只存21篇。本文说内书22篇,比汉书所记多一篇,中篇及万毕,可能属于外书。这也证明葛洪所见的《淮南子》已经不全)。

武帝因为刘安博识雄辩,很有才能,又是父辈(刘安与武帝父亲景帝刘启同辈),对他极为尊重。给刘安的诏书和文告,都是令司马相如等人来定稿(意思是因刘安富有文采,所以请司马相如写给刘安的公文,以免被刘安看不起)。然后派遣使者召刘安入朝。又曾经诏令刘安为楚辞作注(《汉书》“而淮南王安都寿春,招宾客著书。而吴有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故世传楚辞。”可见刘安门客曾著楚辞,并为屈原等人的作品作注,但淮南王的注、书今已失传)淮南王刘安早上接到诏书,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写好并上奏给武帝。武帝每次设宴招待刘安,谈论为政得失,或者献上诗辞赋颂,经常早晨进宫,晚上才出来。

于是天下的修道之书及方伎术士,刘安均派人不远千里,谦辞重礼去请来。然后就有八公找上门来,个个都白眉白发。守门人先悄悄地报给刘安,刘安就派守门人先用自己的意见去问难他们说:“我们淮南王最高目标是寻求能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方法,其次是能招到博学格物精通各种义理奥妙的大儒,最差也希望能招到勇猛果敢力能扛鼎徒手搏虎的壮士。如今你们都老态龙钟了,似乎没有容颜不老的道法,也没有贲、育之勇力,难道能精通上古典籍,深谙古籍大义,穷通天下义理么?如果这三样都不会,我不敢进去通报。”

八公笑着说:“我们听说淮南王尊重礼仪贤士,有周公吐哺握发之举,哪怕只有一点点本事的人,全都被召来。古人尊老尚德,哪怕是鸡鸣狗盗之徒也会养起来,象燕昭王那样诚心用千金买马骨以招徕千里马,礼敬郭隗为师而招天下英才。我们虽然年纪大了,不符合淮南王的需求,所以特地远道来此,想见一见淮南王,即使没给淮南王带来什么好处,难道淮南王就会有损失?为什么一定要因我们年老就遭到嫌弃呢?如果淮南王一定要见到我们容貌年轻就认为我们有道法,白头就认为我们是平庸之辈,这恐怕不能说他在寻仙求道吧。嫌我们年纪大,那就马上变年轻。”话没说完,八公都变成了童子的模样,大概就十四、五岁,头发乌黑,肤色红润。守门人大惊,跑进去报告给刘安。

淮南王听说后,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将八公迎到登仙台上。铺开锦锈帷帐象牙坐床,焚上多种名贵香料合成的香,摆上金玉做的几凳,自己以弟子之礼见八公,面北叩头说:“我刘安是凡人庸才,从小就好研究道德经。虽然羁縻于世间事务,沉沦于流俗之中,没甩脱这些累赘,去山林中学道,但夙夜匪懈,渴望着神明能让自己脱胎换骨,只是诚心不够,心愿未能被神感知,因而仙道遥迢。不意能蒙上天厚爱,能遇到八公屈尊降临。这是刘安我命中当被擢拔,我是又喜又惧,惶恐得不知所措。只希望八公们能可怜我,教导我,我就可以象螟蛉小虫能借助鸿鹄的翅膀,一飞冲天了。”

八位童子就重新变成老人,告诉淮南王说:“我等虽然也是学识浅薄之人,但好歹比你先学几年。听说大王喜欢术士,所以特地前来投奔,不知大王想学什么?我们中一人能呼风唤雨,兴云布雾,搬山移海;一人能平山填海,伏虎降龙,驱神役鬼;一人能改容换貌,隐身潜形,藏军蔽甲,白日为夜;一人能凌空虚步,跨海越波,出入无碍,瞬息千里;一人能赴汤蹈火,刀枪不入,冬不觉冷,夏不觉热;一人能千变万化,任意化形,无论是禽兽还是草木,世间万物什么都能变化,可移山断流,搬屋移室;一人能炼石成金,化铅为银,让石、珠变形变质,可乘云驾龙,邀游太空。就看大王想学什么了。”

刘安就早晚朝拜八公,供上酒肉。让他们各自试演先前所说道术,果然千变万化,各种奇异的道家法术,都有确实的效验。然后八公又交给淮南王三十六卷炼丹经卷。

丹药炼成后,还没服用。淮南王太子刘迁喜好剑术,自以为剑术无人能及,当时王府有个叫雷被的郎中,被王太子叫去练剑,雷被却误伤了刘迁。刘迁大怒,雷被很害怕,担心被王太子杀害,于是请求从军出击匈奴以赎罪,刘安知道了却没理他。雷被更害怕了,于是上书朝廷说:“按大汉法律,有人愿意出征匈奴,诸侯王却扣压不报的,罪该处死。刘安应该被诛。”武帝一向尊重淮南王,没答理雷被,只是消减了刘安的两个县。刘安十分愤怒雷被所为,雷被害怕会被杀死,他与伍被十分亲密,伍被曾因私通得罪了刘安,刘安生气但还没有报复,两人害怕被刘安杀害,就一起诬告,说刘安要谋反。

武帝派宗室长拿着天子符节去审理此事,八公对刘安说:“可以离开了,这是上天要打发你走。大王如果没遇到这事,日复一日,还不知哪天才能离开尘世。”八公让刘安登山举行盛大祭典,在地中埋上黄金,就白日飞升了。八公和刘安所踩踏的山上石头,都塌陷留下了痕迹,至今人、马的印迹还在。

八公对刘安说:“有仙籍的人被诬告的,诬告之人会死绝,伍被等人现在一定会被诛杀了。”然后宗室长因刘安失踪,审问众人,上奏说:“淮南王成仙飞升了。”武帝十分愁怅,就指使廷尉张汤参奏伍被等人,说他们为刘安谋反出谋划策,于是诛了雷被、伍被九族,正如八公所言。汉朝史书隐瞒了此事,不说刘安成仙而去,是担心后世的帝王荒废国事而竞相追求成仙之道,就说刘安是获罪自杀,不是成仙。

按照左吴的记载说:“刘安在飞升前,想诛杀雷被、伍被二人,八安劝谏他说:不能这么做。成仙离去的人,连虫子都不能伤害,何况是人呢。刘安才没杀人。刘安又问八公说:‘可以把素来亲近的人都带到仙界再把他们送回来么?’八公说:‘有什么不可以,只是不能超过五个人。’于是刘安带着左吴、王眷、傅生等五人到了玄洲(传说中神仙居住的十洲之一),就把五人送回来了。”

左吴的记载很详细,说:“刘安还没进入天界,先遇到了各位仙师。刘安从小就习惯了尊贵的身份,很少行谦卑的礼节,起坐都没恭敬的态度,说话声音又非常响亮,有时还误称自己为寡人。于是仙师们中管事的人弹劾刘安说:‘刘安无礼,应当将他贬回下界。’八公替刘安谢罪求情,才被赦免,只是罚他去仙都扫三年厕所,然后才去做个散仙,没有职位品级,只是长生不死而已。”

武帝听说左吴等人随着淮南王成仙后又回来了,就召见了他们,亲自询问刘安成仙经过。左吴详细的说了自己见闻。武帝十分懊悔,就长叹着说:“如果能让朕能象淮南王一样成仙,这天下在朕眼中不过是破鞋而已。”于是武帝也招募方伎术士,希望也能遇见八公一样的异人,却遇不到,徒被公孙卿、栾大等人欺骗。但武帝仍不死心,还是希望能遇到真正的神仙。因为刘安成仙飞升的情形分明,武帝才知道天下真有神仙。

当时有人传说八公和刘安在飞升时,剩下的丹药和盛药器皿放在院中,被鸡和狗吃了,也都跟着升了天,所以有鸡在天上鸣叫,狗在云中狂吠的情况。

《刘安》也出自葛洪所著《神仙传》,载于《太平广记》卷八,“神仙”类。淮南王刘安因谋反事泄,自杀身亡,但民间一直有刘安成仙的传说,还留下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故及因八公而得名的八公山,后来在前秦符坚与东晋谢安的淝水之战中更是留下了“草木皆兵”的故事。本文比较详细地说明了刘安成仙的经历,对后人了解传说的由来也有一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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