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之所以让我神往，不仅是由于第聂伯河和克里米亚半岛，更是因为保尔·柯察金和冬妮娅。冒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我们来到了基辅郊外。一下车，我便看到两行高大的白杨树下有一条沙土小路，小路的尽头横列着很长一排赭红色的平房。我走上前去询问，一群孩子告诉我这里是他们的学校，奥斯特洛夫斯基纪念馆在学校的后面。绕过红房，终于看到了奥斯特洛夫斯基面部削瘦的半身雕像，树丛中出现了一座灰色尖顶的普通民居。
这是一所10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由两个房间和一条进门的过道组成。一个房间中陈列着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作者有关的文物，另一个房间摆放着20世纪之前乌克兰农民家庭的生活用具和劳动工具。一位大婶是这里唯一的工作人员，门口则坐着一位似乎一直没有睡醒的老头。据说这里除了中国游客几乎无人来访，连我的乌克兰朋友也从没来过。
见此情景不禁有几分失望和惆怅，但我依然激动。我似乎觉得这间房子里的一切都似曾相识。保尔·柯察金曾经是我们青春的偶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曾经是我们力量的源泉。刻苦学习、努力工作、坚强的意志、坚定的信念......奥斯特洛夫斯基深刻影响了新中国的几代青年人。我一直认为，与纵马疆场饱经风霜的保尔·柯察金相比，雷锋叔叔的确更适合做少先队大队辅导员。
不过，永远留藏在我心中的是少女冬妮娅。冬妮娅是林务官的女儿，她容貌秀丽，气质优雅。她对穷苦少年保尔的爱情朦胧而热烈，真诚而勇敢。她对生活总是充满美好的憧憬和热情的期盼。她的眼神空灵而澄明，在她的眼中没有等级没有阶级没有革命没有斗争。她径直向我懵懂的少年时代走来，我似乎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青春气息。感谢乌克兰大地呈献给我们这样一位笼罩着人性光环的女神，她是那部厚厚的小说中唯一的一个“人”。
乌克兰之旅即将结束，我和我的朋友沿着何雷夏季克大街匆匆向独立广场走去。那里是基辅的中心，是乌克兰的心脏。但是在距离独立广场不远的人行道上，一座座帐篷挡住了去路，我们不得不穿行于其间。原来是乌克兰前总理季莫申科的支持者在此安营扎寨，向路人征求签名支持。每座帐篷前都飘扬着印有当时还在坐牢的季莫申科肖像的旗帜，这位美女总理盘在头上的辫子曾被戏称为乌克兰的“方向盘”。看到我饶有兴致地不停拍照，一位女士笑吟吟地挥动小本子示意我也可以签名。我理解乌克兰人的诙谐，一个“飞吻”了之。独立广场已近在咫尺，橙红色的夕阳即将西沉，高耸入云的独立纪念碑上，手持雪球树枝的青铜女神雕像金光闪耀......
离别乌克兰回到祖国，我心神不定思绪万千。分手时与朋友互道珍重，依依不舍相约来日。但是惊人的消息很快传来，乌克兰民众与警方在独立广场发生流血冲突。从电视中看去，此时的基辅已是冰天雪地。紧接着便是前总理季莫申科获释，总统亚努科维奇出逃俄罗斯，普京出兵克里米亚半岛，乌克兰东部陷入内战危机......
令人不安的是，自乌克兰冲突一开始，我便与我的乌克兰朋友失去了联系，时至今日依然音讯全无。站在地图前我时常陷入沉思：美丽的乌克兰，你何时才能平静如初？亲爱的乌克兰朋友，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聚？
（此文原载《环境教育》杂志2015年第七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