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花躺在病床上，手臂打着吊水，氧气面罩盖住了口鼻，桌子上的心脏检测显示器监测着脉搏和血压，整个病房静悄悄的，仪器那“嘀嘀”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张萌恬一路小跑，跑进了病房。

  齐二叔和吴婶都在房里，还有几个和齐家关系不错的街坊。

  张萌恬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余生花，脸色苍白，仅仅过去了一天，好似老了好几年。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吴婶拉过了张萌恬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摇了摇头。

  张萌恬看向了齐二叔，齐二叔没有说话，也是摇了摇头。

  齐二叔招呼了下张萌恬，两人走了出去。

  “二叔，我妈她怎么样了？”张萌恬焦急地问道。

  “六媳妇啊，你先不要急，医生虽说情况不是很乐观，但要等检查结果出来后才有个结果。”齐二叔镇定地说着。

  “是肝癌吗？”张萌恬问道。

    齐二叔点了点头，拿出了一根烟，想要点上，一眼撇到了墙上的禁烟标志，塞进嘴里的烟又被装进了盒子。

  “也就三个月前吧，你婆婆她不舒服，我和老伴带去医院做的检查，肝癌已经是晚期了。”

  齐二叔叹了口气，继续道：“她就一个人过，身边没有个人陪着，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把病情告诉她。”

  张萌恬心里也知道，余生花早年丧夫，一个人把六子拉扯大，六子走了，便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医生说啊，就算是化疗，能活过一年的概率也很小的。”齐二叔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张萌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捂着嘴哭了起来。

  吴婶在屋里头走了出来，两只眼睛也是通红。

  “你婆婆啊，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娘俩，就算自己孤苦一人，但齐家的血脉还没有断。这些年啊，她攒下的钱，也没有拿去做化疗。”

  吴婶拿出了手帕，擦了擦眼睛。张萌恬听到这里，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张萌恬又走进了病房，在床边坐了下来。她握住了余生花的手，干巴巴的手臂，已经瘦到可以摸到骨头。

  “妈，你睁开眼睛，好不容易咱们一家团聚了，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萌恬啊。”张萌恬有好多话要说，却哽咽到不能说话。

  余生花昏迷着，手指却动了动，兴许应该是听见了张萌恬的话，想要回应吧。

  就这样整个病房静悄悄的，张萌恬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余生花，思绪万千。

  眼瞅着到了傍晚，齐毅又快放学了。张萌恬和齐二叔打了个招呼，便先行回去了。

  一路上，张萌恬整个心思都在想婆婆的事儿。虽说吴婶答应帮忙在医院照看几天，但自己毕竟是儿媳妇，总要上点心，便想着这几天多跑跑医院多照顾些婆婆。

  到了家，齐毅正在房间写作业。张萌恬匆匆准备了晚饭，招呼了齐毅吃完，便躺到了床上，这一天可累坏了她。

  “萌恬啊，萌恬！快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张萌恬的耳朵。

  张萌恬迷糊地睁开了眼。眼前的人竟是自己的婆婆——余生花，很是吃惊。

  “妈？！”张萌恬慌乱地坐了起来。

  “妈！你怎么来了？你没事了？”张萌恬拉住余生花的手，急切地问道。

  “萌恬啊，妈来就是想告诉你，妈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妈啊，很快就要去和六子，还有他爸团聚了。”余生花也拉着张萌恬的手，眼里闪着晶光。

  “妈？你说什么呢！”张萌恬很清楚地知道这话的意思，很是吃惊。

  “萌恬啊，妈的病，不用治了。妈手里还留了点钱，你拿着，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别委屈了齐毅。”说着，余生花从口袋里拿出个红色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很旧的存折递给了张萌恬。

  张萌恬接过了存折看了一眼，存折里有个二十多万的存款，存款记录一列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张萌恬知道，这些钱是婆婆一点一滴攒起来的。

  “妈！我不要！”张萌恬抬起头，要把存折还给余生花。

  可眼前，谁都没有。

  “妈！妈！”张萌恬焦急地大喊。

  “妈妈！妈妈！”耳边传来齐毅的声音，张萌恬挣了眼。

  原来是做了个梦。齐毅站在床边，拉着张萌恬的手。

  “妈妈做了个梦，没事了。”张萌恬把齐毅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道。

  “妈妈，奶奶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齐毅吞吞吐吐地问道。

  张萌恬一惊，自己没有和齐毅说过这些，齐毅怎么会知道。

  “奶奶她。。。。”张萌恬不知道该怎么说。

  “奶奶她怎么了？”齐毅歪着头问道。

  “没事，奶奶回家了。”张萌恬还是不希望让年少的齐毅有着太大的负担，也不想影响到孩子上学。

  “嗯，那就好。那我去房间写作业去了。”齐毅笑了笑，转身离开。

  “毅啊！”张萌恬叫住了齐毅，“妈妈最近可能会加班，有时候夜里也会出去，你自己在家没问题吧。”

  齐毅扭过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笑了笑，道：“没问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完，便出了门。

  张萌恬把厨房收拾了一下，洗漱好，已经是十点多。

  躺在床上，张萌恬却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张萌恬的手机响了。张萌恬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吴婶打来的。

  “六媳妇啊！快来，快来！”电话那头，吴婶的语气很是急迫。

  还没等张萌恬说话，吴婶竟哭了起来。

  “你妈她，你妈她没心跳了！”吴婶说完，哇哇地大哭了起来。

  张萌恬的心咯噔一下，跳的飞快。

  “妈！妈！”张萌恬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张萌恬慌张地穿好衣服，鞋子都来不及换，便冲了出去。

  门外，白茫茫的一片，竟是雪。

  张萌恬不顾一切地跳上了电动车，朝着医院的方向驶去。

  雪很大，不过几个小时，路面已经是厚厚的一层。

  张萌恬骑的飞快，任由雪花打在脸上，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咯噔”一下，电动车抖动了一下，便失去了平衡摔倒在了地上。

  张萌恬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头上的血顺着额头流了出来。

  张萌恬感觉头很重，想要爬起来，却又重新趴在了地上。

  张萌恬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捂住了头上的伤口。

  过了几分钟，血干了，张萌恬慢悠悠地爬了起来，闭着眼睛回了回神，又骑上了电动车。

  病房里，床上已经空了，没有了余生花。只有齐二叔和吴婶两个人坐在边上的椅子上。

  张萌恬浑身是雪和泥水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吴婶看了看她，原本通红的眼睛，又流下了眼泪。

  “六媳妇，你慢点啊。”齐二叔心疼地说道。

  “我妈她。。”张萌恬就像没听见齐二叔的话，开口便是问了余生花的情况。

  “在抢救。医生不让我们在抢救室门口等，你也在这里坐着吧。”吴婶挤出了这些字，便抽泣到说不出话来。

三人坐在屋里，有的没的说个几句，都在等着余生花能够活着出来。

  张萌恬心里也是一阵祈祷，向六子祈祷，希望六子能保佑他的母亲平安。

  三个小时过去了，天也有些亮了起来。

  “余生花的家属，是哪一个？”一个护士走了过来。

  “我是，她儿媳妇。”张萌恬赶紧走上前去。

  “到抢救室那边去一下，医生有话和你说。”护士说完便走开了。

  齐二叔和吴婶带着张萌恬一起去了抢救室，医生已经站在了门口。

  “余生花的家属吗？”医生问道。

  “是的，是的，我妈她怎么样了？”张萌恬赶忙回话。

  “很遗憾，我们也无能为力了。病人没有抢救过来，节哀吧。”医生摇了摇头，拍了拍张萌恬的肩膀，便离开了。

  “妈。。。。”张萌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