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童年,我都活在父亲的阴影里,父亲将我推入河中,说是教我泅水。我在水中扑腾,喝了几口浊水,眼看要沉下去,他却立在岸上笑。倘若他有一点不顺,我的不幸就随之而来,或百般刁难,或挑个理由毒打我一顿,从此家这个场所我一刻也没有留恋,而母亲则是冷眼旁观。到现在为止我始终觉得自己一定是捡来的,或者就是一个野孩子!我从此没有了对他们一丝一毫的感情,也学会了隐藏恐惧。
十八岁,我便去从军。原本以为一定要吃许多苦,未曾想,那几年竟是我半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展现了自己的能力,磨练了意志,才发现军营的时光比社会上要简单很多,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都是革命的兄弟。
后来做了教书先生,站在三尺讲台上,望着下面几十双眼睛,忽然觉得责任重大。我教书,不单教书本上的字句,也教他们如何做人——不做我父亲那样的人。学生中有个瘦小的男孩,常被同学欺侮,我偏护着他,他便日日粘着我。有一回他问我:"老师为何对我这样好?"我答不出,只摸摸他的头。他哪里知道,我在他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半生过去,我有了自己的家。和妻在岳母家里度过了十余载,他们待我们极好,我们也是如此,那十余载孩子长大,财富得到了积累。以后离开他们来到城市,养家糊口!
夜里独坐,回想半生,幼时的磨难,军中的锤炼,教书的岁月,竟如走马灯般在眼前转。磨难使我坚强,锤炼使我忍耐,教书使我温柔。我这一生,不曾大富大贵,却也将自己从父亲的阴影里拔了出来,还护住了妻儿不受风雨……”
窗外的月光洗着我的渐白的头发,我想,人生在世,能将自己受过的苦,化作对他人的善,便不算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