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家里这样，东涛大学没好好考。一个月后成绩出来，东涛没考上。。徐凤琴虽说失望，还是说：“好好复习，明年再考。”

李东涛没说话。一个月了，嫂子没回来，叫人着急。和妈说这事儿时，徐凤琴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你想想，要是你有个姐姐，出了这样的事儿，咱们也不愿意她这么过下去。”

“嫂子还叫我给哥查假肢。”东涛说。

“你什么时候见你嫂子了？”徐凤琴怀疑地道。

得知是小菊离家前，徐凤琴说：“有你哥合适的？”

“有不少，不过得伤好一年后才能试装。”

东涛去找小菊了，他不相信嫂子不要他们一家了。嫂子不是这样的人。

到了赵小菊妈家，李东涛有点儿相信嫂子要离开他们的想法了。一辆奔驰越野车停在小菊家门口，周边只有李二有这车，李东涛认识，他不进去了，决定回家了。来时有很多念头，现在没了，李东涛心里空空地走着。

快出村了，小菊从村头坡路上走上来，看见了他。小菊惦记那边儿，心里高兴，边快走边叫道：“小涛！”

嫂子没和李二在一块儿李东涛高兴。

“小涛，怎么走呢？”

李东涛委屈，这种委屈没法说。“是，李二在你们家，我没进去。”

李二和李东民都追求她，李东涛知道。他上来就说这个，小菊有点儿尴尬。小菊说：“你哥和妈好吗？”

“嗯，你老不回去。我来看看。”东涛说。

路坡下是片小树林。小菊叫他们去那儿说话。两人在小树林的石头上坐下。李东涛说：“嫂子，你不回咱们家了？”

小菊有些话不知道怎么说。小菊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给李东涛看。是李东民写的离婚起诉书。

“你哥托乡里的文书捎给我的。”小菊说。

走到这一步了，李东涛的希望都没了。他把离婚起诉书还给小菊，也不说话。

“你要嫁给李二？”李东涛说，瞅着小菊。

这孩子说话真直白，小菊说：“你听谁说的都是？你是不是看见他的车这么想？那车是小明借他的。”

小明是小菊的弟弟，比李东涛大两岁。小明和李二是一帮的。

“嫂子，你以后不再去我们家了？”李东涛说。

小菊也不知道，有些事儿李东涛不知道，没法和他说。小菊从手机里找出张照片给李东涛看。

“你见过这种草吗？”

就是一颗草，漫山遍野都是草，李东涛说不出认识不认识。小菊说：“俺们村有个有名的老中医，他老伴去世后他现在住寺院了。他说这种草能治疗你哥的病。”哥给炸残废了李东涛知道，哥还有病？一点儿他都不知道。李东涛懵懂了，说道：“嫂子，我哥什么病，他还有病吗？”

小菊张着嘴，一下哑巴了。小菊说：“我把图片发给你，你要看到这种植物告诉我，但你别自己摘採，要它活着才行。”

李东涛要回去了。

两人站在路上，小菊说：“小涛，我爸病了，过两天我回去。”

李东涛走不出来，说道：“嫂子，你真要和我哥离婚？”

有些话小菊没法和李东涛说。小菊说：“不一定呢，要你哥的病好了，我们就不离。快回去吧。”

小菊怕李东涛追问，说完先走了。李东涛看着嫂子的背影渐行渐远了

徐凤琴在院里摘菜。李东涛说道：“我哥还有别的病吗？”

这孩子，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徐凤琴说道：“你又听说什么了？”

李东涛不想叫妈知道他找小菊了，说道：“听人家说，好像我哥哪儿不好。”

徐凤琴不摘菜了，说：“谁说的？说啥了，你快告诉我。”

李东涛本是撒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没有。”李东涛说。

“你快告诉我。”徐凤琴说。

妈着急了，李东涛没办法了，把去找小菊的事儿说了。徐凤琴继续择菜，说：“你嫂子还好吗？”

“嗯，我哥把离婚状给嫂子了。”

徐凤琴知道。徐凤琴说：“你别管他们的事儿，好好学校，你考上大学，妈会高兴些。”

第二天一早李东涛进山去了，他记得嫂子的话，找到这药，嫂子和哥的婚姻就没事儿了。李东涛想不出哥哥得什么病了。是叫哥哥恢复身体？

找了五天，翻了两座山，李东涛在一个山洞边上看见了这种草。李东涛高兴死了，拍了照片，等下山手机有了信号，打电话告诉小菊了。

小菊叫小涛等她电话，她和他一起去采摘九叶草。过了三天小菊才约东涛去摘採九叶草。三天对李东涛是个折磨，他怕嫂子那边起变化了。

李东涛的双肩包鼓鼓囊囊，装满了嫂子爱吃的东西。小菊戴了遮阳帽，一身运动装，是上学时的衣服，叫她看上去青春勃勃。

“挺远的。”李东涛说。

“没事儿，走吧。”

小菊喜欢爬山，爬山带给了她年青时的感觉。这个秋天的早上叫人心情愉悦。两人说话不多，李东民、李二，家里的事儿都没提。走高坡险路时小菊把手伸给李东涛。李东涛也主动拉嫂子。用力过大，他们两次摔倒在一起。两人笑，视线里有东西，叫人心跳又不好意思。小菊也拿了包。李东涛说：“嫂子，给我背。”小菊给他了。

摘採到九叶草已经过了中午了。李东涛铺上塑料布，把食物摆上。小菊带了李东涛最爱吃的“张家”纯肉包子。李东涛也带了嫂子爱吃的。都带了对方喜欢吃的，两人都微笑。小菊说：“来吃吧。”吃了一半饭，天变了，乌云上来了。没一会儿雨点儿下来了。两人淋湿了。小菊说：“咱们进山洞躲一会儿吧。”

两人爬进山洞。李东涛带了块毛巾给小菊。“你擦一下嫂子。”赵小菊的运动衣吸水，都湿透了。李东涛把自己的球衣脱下来，穿着体恤。李东涛说：“嫂子，我回过头去，你把运动衣脱下来拧拧干。”秋天不是夏天，这儿是山区，天阴下雨，山风一吹凉嗖嗖地。小菊脱下衣服穿上李东涛的尼龙绸面料的运动服。李东涛包里有个打火机，没有柴禾。洞内没有，外头大雨瓢泼，全淋湿了。李东涛把带的一本杂志点着了给小菊烘烤衣服。

“烤烤火嫂子。”

小菊换下湿衣服感觉好一些，擦着头发，感觉好些。抬头看见李东涛一头发水，给他擦头。

“我来吧。”

小菊说：“别动。”

火很温暖，只是转眼着完了。两人卷缩在那儿，打雷时吓了他们一跳，两人赶紧往里移了移。雨没停的意思，下得哗哗响。小菊咳嗦了。李东涛说：“嫂子，你是不是着凉了？”

小菊说：“没事儿，叫雨水激的。”

天快黑了，雨还是没停的意思。十多里山路，没法走了。小菊说：“不要紧，实在不行就等明早再回去。好歹有个避雨的地方。”

电话没信号，没法打电话。夜晚来临，气温低了。李东涛往里看看，里头也不暖和。到处是石头，湿漉漉的，没有能点火的东西。李东涛找了个有石壁挡着的地方，和小菊坐那儿了。小菊开始发烧了。小菊昏昏沉沉。嫂子身上有股女孩的香气。小菊醒过来时李东涛坐在那儿，他的衣服都盖在她身上了。小菊下来穿上衣服。

雨停了，外头阳光灿烂。一路上小菊和李东涛一前一后走着，没说什么话。走出大山，到了分手的路口。小菊说：“按照我写把九叶草给你哥哥服用就行了。”

小菊朝前头走了。看着嫂子远去，李东涛鼻子一酸，眼里涌上了泪来。

一宿没回来，家里找翻翻了。找到半夜，赵小菊娘家弟弟来了，来找小菊的。一听这个，徐凤琴吓一跳：“小菊不见了吗？”小菊弟弟不是好孩子，打架斗殴的事儿不少，对徐凤琴还算有礼貌，说道：“我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至今没回来，我过来看看。”

“小，她没来。”

小菊弟弟开着李二的大奔驰走了。出事儿了，徐凤琴担心李东涛和嫂子在一块儿，她俩在一块儿干什么？徐凤琴是过来人，有些不安。徐凤琴蹲地上了。嫂子和小叔一起不见了。愁的徐凤琴欲哭无泪。李东涛这孩子自打小菊进门，就对小菊好。徐凤琴有时候能感觉到，这种事儿，小叔对嫂子照应点儿，没什么过份的，她没法说什么。

李东民的床在窗户边上。徐凤琴特意把他的床移窗下，叫李东民能看看院里的风景。这个晚上李东民看见小菊弟弟了，也看见徐凤琴蹲那儿了。李东民开窗户喊徐凤琴：“妈，怎么了，找到弟弟了？”

徐凤琴害怕这喊声，进到屋里。到了屋里徐凤琴也不知道怎么说，心里不安着，李东民说：“我看见小菊弟弟来了？小菊也找不着了？”

徐凤琴吓得赶紧说：“没，他路过。问你好些没。我怕你见到他想小菊，没叫他进屋。”

挺好的谎言，心里没这么好。李东民不傻，看出不对来了。他看母亲的眼神都是狐疑。徐凤琴心虚，说了句：“东涛这是去哪儿了？”

“报案吧，叫警察给找找。”李东民说。

找警察，传出去可了不得。徐凤琴说：“等等吧，一找警察人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不好。你休息吧，我再转转。”

徐凤琴害怕李东民的眼神。被炸残废后，这孩子的表情，说话和过去都不一样了。一个人遇上这样的事儿性格上有变化徐凤琴理解，可徐凤琴也害怕。李东风常常不说话，一说话又吓得你浑身哆嗦。

“妈我这样活着，不如死了。”昨天李东民说。

徐凤琴把碗差点儿掉地下，安慰了半天。想来想去能安慰儿子的只有小菊，徐凤琴寻思去求求小菊，等叫东民稳定一下他们再离婚。离婚状小菊签字文书捎回来了，只要哪天他俩去民政上把结婚证改成离婚证就成了。文书说：“改天我安排下，叫车接东民去。事儿已经都定了，不差这两天。”

徐凤琴想叫小菊来照应两天，婚她要想离还是离，徐凤琴保证不阻拦。

到了小菊娘家的村子，刚进村，给一个老姐妹叫住了，两人原先在镇上一起唱“红歌”，一起得过奖的。老姐妹当即就说了件事儿。小菊弟弟借了李二的车开，把人家个女孩撞死了。徐凤琴一点儿没听说，惊出汗来了。“这啥时候的事儿？”

“十多天了。你不知道不奇怪，我知道小菊和东民离婚的事儿了。”

这消息传的，徐凤琴也不好说什么，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徐凤琴道：“东民那样了，不想拖着小菊，非要离。”

“是吗，妈呀，那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小菊家找李二去撞死人那家说合。那家人要五十万块钱就同意私了。“咱乡下人，哪有这多钱？我听说李二给拿了。你知道李二那孩子喜欢小菊，八成赵家答应离了婚小菊嫁给李二。”

徐凤琴心凉了半截。“这是真的？”

“村里都这么说。其实死人那家赚了，死的那丫头天生是个傻子，这样子得了五十万，还有了再生个男娃的指标了。”

“现在鼓励生二孩了。”徐凤琴说。

“他们家已经是二孩了，俩丫头了。”

徐凤琴回来了。无风不起浪，按老姐妹说的，她再去赵家说这个等于自讨没趣了。

中午做了面条，吃饭时李村长来了，看看东涛的回来没有。上午老姐妹说的这些话叫徐凤琴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小菊不喜欢李二，要不当初不会嫁给东民。村子来问，得有个说法。徐凤琴说：“我是想，小涛大学考的不好，家里这多事儿，心里郁闷，出去散心了。”

村长是干部，干部视角和徐凤琴不一样。上午乡上打电话了，小菊家报警了，小菊也失踪了，两个人都不见了，到底是一起走的，还是独个的事儿，那就不一样了。村长惦记着工作，没考虑别的，一下子说出来了。李东民听到了，脸顿时白了，说道：“妈，小菊也找不着了？”

没退路了，徐凤琴说：“这我不知道。”说着话给村长递眼色。村长是老爷们，心粗，没想那么多。见徐凤琴递眼色，就告辞了。徐凤琴送他出来，说道：“嫂子和小叔一块儿不见了，我怕东民有想法，我都不敢说呢。”

村长一下恍然了，后悔地了不得。“哎吆，我没想到这些。哎吆，你看这弄的。”

村长不是诚心的。徐凤琴给人家说闲话，说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东民和小菊离婚，咱们文书知道。也没什么。东民出了事儿，老胡思乱想，我怕他多想事儿。”

“这到是，行了，我先走了。对不住了。”

“没有，别这么说。”

李东生坐在床上，面色阴沉。徐凤琴进来，觉得得说点儿什么。“其实也不用瞒你，我就都说了吧。离婚是咱们提出来的，于情于理说的过去。小菊的弟弟开车把人家一个女孩撞死了，人家要五十万元的赔偿，不给这个数人家就不和解。李二趁机插了一腿，说是他给拿钱，叫小菊嫁给他。赵家也没办法，好像是这样。”

听似简单，对李东民是很漫长的故事，长到了有一辈子那么长，李东民懵懂了，有点儿消化不了。当初为争小菊，东民和李二动过手，东民是特种兵，特种兵都会几手，李二打不过他，吃了亏。这才不到一年，李二还是胜出了。要搁这会儿，李二还在他面前，李东民都想直接打死他。没手指头又没腿，生不如死。

“东涛和小菊是怎么回事儿？”李东民说。

徐凤琴心态上怕说这个。怎么回事儿她不知道，揣测的那些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徐凤琴说：“八成是巧了。我听说小菊还是不愿意嫁李二，可能躲出去了。东涛考大学没考上，我老说他，是不是赌气了？”

李东民似信不信。李东民冒出个想法来说：“妈，要是东涛对小菊有想法，他俩结婚到行。”

李东民说这话时有点儿笑，那笑徐凤琴看见了觉得吓人。她自己也心惊，说道：“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的事儿？那不叫人笑话死了？小菊也不会干。”

徐凤琴出来了，出来是心虚。她暗下担心的事儿越来越像真的了。头昏脑胀，下午徐凤琴小憩了会儿。也睡不着，等徐凤琴出来，准备看看晚上吃什么，一个人出现在院门口。李东涛进门了。

第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