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宗均,小偷。
他偷钱只偷186元。外人不清楚,但同行们都知道——这叫炫技。因为186元=100元+50元+20元+10元+5元+1元。这也就意味着,在偷窃的同时他还要分辩钞票的面额,偶尔还得找零。
186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是廖宗均给自己定的规矩。在这一行里,没有规矩,是做不长久的。作为偷盗业的先进个人,廖宗均已经到达了事业的瓶颈期。当然,不是他不行了,只是他不想偷了。他的技艺超群,从未被人发觉。不被发觉和不被发现不一样。偷窃时没被抓到叫不被发现。让受害者一辈子没意识到自己被偷了才能叫不被发觉。也正因为从未被发觉,让廖宗均觉得自己的才华可能会就此被埋没。所以,他决定转行——搞诈骗。只有诈骗能让人对自己的愚昧醍醐灌顶,也只有诈骗才能遗臭万年。
不过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廖宗均是个讲规矩的人,他要先和道上的人知会一声。于是,廖宗均对外声称,谁能骗到他,谁就能得到他这辈子所偷到的18600个186元。廖宗均不在乎钱。像他这样站在技艺巅峰的人,只觉得冷,而如今,他要从偷盗业的顶峰爬到诈骗业的顶峰,再冷一遍。
最先联系他的是《奔跑吧,老哥》栏目组。
“您好,请问你是廖宗均先生吗?”
“是我。”
“我们这边是《奔跑吧,老哥》栏目组的……”
面对这种伎俩,廖宗均不动声色。
“手续费从奖金里扣,剩下的你拿一半买脑白金,另一半捐希望工程。”
“嘟....嘟....”电话挂断了,一招就能喝退,太弱了。
傍晚,廖宗均又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言简意赅:
“我,李世民,打钱。”
一看就是老江湖了,但仍不足以骗到久经沙场的廖宗均,只是贼不走空,当骗子的应当也是如此。廖宗均是个懂行的人,所以他还是礼节性地给对方打了186元。
廖宗均:“你很强,但骗不了我。”
李世民:“没想到还是被你识破了?!”
廖宗均:“另外,《奔跑吧,老哥》也是你吧。”
李世民:“你连这个都猜出来了?“”
廖宗均:“先探敌情而后放大招,你这招扮猪吃老虎用得不错。”
李世民:“全被你说中了。”
廖宗均:“以你的年纪能有如此造诣一定有个师父吧,你的师父是谁?”
李世民:“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我师父就是诈骗界的第一高手,神骗王志仙。”
廖宗均:“果然。还是让你的师父来骗我吧,或许她才有资格得到我的财产。”
李世民:“不行。她已经退隐了。”
听闻,廖宗均顿时变得很失落。其实所有像他一样站在巅峰的人都会遇到这种失落,这种失落源于孤独,而这种孤独源于没有对手。
本以为,自己从偷盗业转到诈骗业后这种失落便会不复存在,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走到其他的领域竟也还是求不得一败。他咒骂命运的不公,继续孤独的行走在冰冷的街道上。
十五分零八秒之后,廖宗均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卖玫瑰的赵小红。
廖宗均上前询问:“这花多少钱?”
赵小红答:“10块。”
廖宗均说:“假如我是买来送给你的呢?”
赵小红看了看廖宗均俊俏的小脸倔强地说:“那我就不卖了。”
就是在这个瞬间,廖宗均彻底爱上了赵小红,他花了10块买下了一朵玫瑰,就在赵小红以为这个男人要把玫瑰送给自己的时候,廖宗均却转身离开了。赵小红很失落,虽然她不喜欢廖宗均,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猜错了,而廖宗均刚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身回到了赵小红的身边,他把玫瑰举到赵小红的面前说道:“如果都被你猜中了,那还算什么惊喜。这朵玫瑰,送给你。”就是在这个瞬间,赵小红也彻底爱上了廖宗均。
赵小红笑了:“你可真会骗人,以前是搞诈骗的吧?”
廖宗均也笑道:”以前是个小偷,最近才开始搞诈骗,不过现在我又想做回小偷了。”
赵小红:“为什么?”
廖宗均:“刚刚见你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要偷走你的心”
赵小红又被逗笑了,这回笑得花枝乱颤,看得廖宗均心里痒痒的。
赵小红:“其实我也是搞诈骗的。”
廖宗均:“嗯?”
赵小红:“那朵玫瑰,其实只要2块钱。”
那一天,廖宗均用自己超群的骗术帮赵小红把所有玫瑰都卖了出去,一朵28块。然后用卖花的钱带赵小红去开了个房,躺在床上的赵小红如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她娇羞地对廖宗均说:“你要轻一点,我是第一次……”
人生在世,总是难得糊涂,有时候活得太明白了反倒是个悲剧。从赵小红轻车熟路地变换体位来看,廖宗均断定,她绝对是个老手。廖宗均无数次想过倒在一个温柔的骗局里醉生梦死,可上天却偏偏给了他时刻清醒的头脑。他再一次咒骂命运的不公。
顷刻之后,赵小红倒在廖宗均那仅存的一块巨大的腹肌上问他:“在我们翻云覆雨的5分02秒里,你有4分钟都在走神,你在想些什么?”廖宗均不想回答。赵小红闭上眼,又问他:“我们会在一起吗?”廖宗均掸了掸指尖的烟灰:“你不是说自己是个骗子吗?那等你骗到我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第二天醒来,廖宗均发现赵小红不见了。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她在我手上,拿你所有的钱来换。
——李世民
廖宗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为了钱而弃江湖道义于不顾。他给李世民发了短信:钱给你,把她放了。
李世民:你不会报警吧?
廖宗均:这种事,我廖宗均做不出来。
李世民:钱怎么给我?
廖宗均:明天傍晚5点50分我把钱放在楼下的垃圾桶,你6点去取。如果7点我见不到赵小红,后果自负。
李世民:你不会放假钱吧?
廖宗均:这种事,我廖宗均做不出来。
李世民:好,我信你。
第二天7点整,赵小红准时出现在了宾馆门外。廖宗均急忙跑上前一把搂住了赵小红,问道“他没碰你吧?”
赵小红神情有些恍惚,答道:“没有。但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原来你真的是个小偷。”
廖宗均双眼紧紧注视着赵小红:“你会离开我吗?”
赵小红摇了摇头:“不会,因为他还说,你有18600个186元。”
廖宗均说道:“没错,但都用来赎你了。”
听闻赵小红挣脱了廖宗均的怀抱:“我想,我们或许真的不合适。”
廖宗均轻声笑了笑:“不过,我给他的是假钱。”
赵小红望向廖宗均,眼中仿佛带着些许无奈:“这种事,你做不出来。”
“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廖宗均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赵小红听闻,又笑道:“那我们在一起吧。”
“不行,我说过了,你要先骗到我。”
赵小红迟疑了几秒,吞吞吐吐道:“其实我没有被绑架。”
廖宗均微微一颤:“什么?”
赵小红又缓缓说道:“是我找到‘李世民’陪我演的一出戏,你已经被我骗了。”
廖宗均摇了摇头,只得苦笑。
那一晚,又是一通翻云覆雨。5分02秒之后,赵小红再一次倒在了廖宗均的那一大块腹肌之上,她把脸埋进他的肚子,轻声地念着廖宗均的名字,然后字正腔圆地告诉他:“我爱你”。直到那一刻,廖宗均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何自己最后竟栽到了一个普通人手里。
可是第二天赵小红又消失了。就好像这是固定的游戏副本,廖宗均每醒来一次就要做一次任务。任务的名字就叫作:寻找赵小红。
可这一回,桌上连个纸条都没有留下。廖宗均想起昨晚赵小红的告白,顿时如梦初醒。或许,这才是赵小红给自己准备好的骗局吧——她,根本就不爱自己。
三年后,七夕这天,廖宗均收到了一条短信:今晚8点,新华广场见。
那天傍晚,廖宗均终于见到了失踪三年的赵小红。
廖宗均:“你又把我骗了。”
赵小红:“对,我根本就没爱过你,而且我也不叫赵小红。”
廖宗均:“这一点我猜到了,你长相如此出众,绝不可能叫如此普通的名字,你到底叫什么?”
赵小红:“王志仙。”
直到这一刻,廖宗均才幡然醒悟。赵小红并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骗他,而是为了骗他才和他在一起的。王志仙就是赵小红,赵小红就是王志仙。她就是神骗王志仙。她是为了那18600个186元来的。
王志仙:“你已经被我骗了这么多次,我拿走你的钱,你没意见吧。”
廖宗均:“这是你应得的。”
王志仙:“钱呢?”
廖宗均:“其实《奔跑吧,老哥》和‘李世民’,都是你吧?”
王志仙:“你怎么知道?”
廖宗均:“我们都在各自领域的巅峰,我知道身处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既然你并未退隐,又怎么会收徒呢?!”
王志仙:“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我骗过吗?”
廖宗均:“不,在你说你爱我的那个晚上,我信了。”
王志仙:“那把钱交出来吧。”
廖宗均:“钱早就给你了,当年赎你用的钱,是真的。”
王志仙离开了。她走在冰冷的街道上,想起初见廖宗均时的情景,玫瑰上的刺,一下一下地戳痛着她的心。
廖宗均的确被骗了,只是他不知道,在他宣布“重金求骗”的那一天,自己就已经被黑帮盯上了,这是一群终日刀口上舔血的角色,他们如果盯上了廖宗均的钱,廖宗均是决计活不下来的。王志仙以‘李世民’的名义骗到赎金的那一天,就放出了消息——钱已经被她拿到手了。以此转移了黑帮的注意、开始了漫长的逃亡之旅。
一个骗子,终究是永远骗不了一个心甘情愿被她欺骗的人……
王志仙仿佛回到了自己被“赎回”的那个晚上。她把脸埋在廖宗均的肚子上。轻声地念着他的名字,然后字正腔圆地告诉他:“我爱你”那是王志仙对廖宗均说过的唯一一句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