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政策落地已有几月有余,而这几个月,我们也看到了无数令人唏嘘的场景。
有的机构卷钱跑路,有的机构艰难转型,有的老板欠钱不还,有的老板坚守底线…有的家长理解机构,有的家长落井下石…有的老师偷偷补课,有的老师被钓鱼举报…
校外培训机构从人人追捧的香饽饽,一夜之间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与其说时代的洪流不可逆转,倒不如说那只有形的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无人可挡。
大势所趋,学科类培训机构必须退出市场。这两天频繁刷到一个新闻,那就是行业龙头新东方的转型举动。俞敏洪开始频繁出现在公众视野,宣布关闭学科类业务,宣布裁员,宣布捐赠课桌,宣布直播带货农产品…
网络时代,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引来热议。有人为俞敏洪的“体面”鼓掌叫好,有人质疑俞敏洪的“作秀”,抨击他“资本家”的嘴脸,从一个快钱行业到另一个快钱行业,还是“死性不改”。
其实早就习惯了网络上的骂战。无数人打着言论自由的旗号,在网上恶意诋毁,诽谤谩骂,或者为了某个爱豆带节奏,吹捧上天。世界有阴阳两极,人也有善恶之分。一枚硬币都有正反两面,网络上的言论为什么不能有截然不同的论调呢?
在我看来,大家吵得再凶,那是你们的事,我有我自己的看法。
在我看来,俞敏洪作为中国第一批投身校外培训行业的前辈,他的身上一定有着大多数教育人都有的教育梦想,那就是帮助那些有需要的孩子提高成绩。
如果说他从不是为了钱,我不信。如果说他仅仅是为了钱,我也不信。
俞敏洪和他的新东方做到了行业的龙头,树大招风,必然会受到各种各样的非议。这也正说明了新东方的成功。经得起多大的赞美,就要受得起多大的诋毁。
不可否认的是,资本加持的新东方,确实让原本纯真的教育梦想,沾染了不少铜臭气。我在这个行业多年,也知道新东方的课程价格,一直是高于同类其他机构。以服务为名,在各个环节开发收费点,而新东方那批训练有素的课程顾问,巧舌如簧,气势如虹,把焦虑放大到极致,分分钟让很多家长不得不掏钱。
我一直认为,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补课。但是新东方认为,没有人不需要补课。你来,我帮你提分,你不来,我帮你的对手提分。强大的焦虑压迫,让家长们不堪重负,敢怒不敢言。
而这种恶行,也出现了机构传机构的现象。很多大大小小的机构都在效仿新东方,贩卖焦虑成了众多校外培训机构野蛮生长的沃土,而且愈演愈烈。
终于,国家从多方面考虑,出台“双减”,重拳砸向学科类培训机构,一时之间哀鸿遍野。包括我在内的上千万从业人员,一夜之间失业了。
但是我依然很佩服俞敏洪。俞敏洪称,新东方的账上始终有足够的资金,时刻准备着危机到来时,有能力给家长们完成退费,也有能力给员工足够的遣散费。
当然,很多人嘲笑俞敏洪是在打苦情牌,这不是一个企业家应该做的吗,有什么可拿出来说的?
说风凉话的这些人,你们放眼这个社会,有多少企业能做到危机来临,还不欠客户的钱,不欠员工的工资?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让全世界陷入混乱,疫情期间多少企业倒闭,又有多少企业体面地完成了善后工作?
即使在疫情之前,我在招聘老师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因为前一家公司经营不善发不了工资而选择跳槽的求职者,那请问这些老板,有多少能做到体面?
再说说我的上一个老板。1996年,她赶上了校外培训行业崛起的时机,从成人高考开始,逐步延伸到小初高各年级的学科培训,从最初临时租的几间教室,到后来的五六个校区。为了节省成本,聘用的多是退休的老太太,人员成本极低。当时和众多名校名师合作,教室座无虚席,老板一年又一年,赚得盆满钵满。
疫情期间,线下课全部暂停,我们被迫转入线上。老板说运营困难,给部分仍在坚持上班的员工只发了一部分工资。
但就在这么困难的时候,老板全款买了一套大红本的房子。前段时间搬家,怕我们老员工知道,悄悄叫了几个新来的老师帮忙搬家,而且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我们这些老员工。
不仅如此,老板的弟弟也在这期间,换了一辆崭新的现代SUV,据说所有的账都混在学校的账里头。
老板一开会就哭穷,说学校经营困难,没有利润,一直在贴钱。我的领导因为经手校区所有的收入和支出,粗算发现还是挣钱的。虽然和前几年比确实少了,但是一年挣几百万还是有的。结果被老板叫去教育了一顿,不可以乱说话。
七月份双减,八月份我们所有的校区全部停课,我也开始了难得的休假。只是这次的休假,和往年不同,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并没有人通知我上班。
我们并不傻,都知道国家双减对我们而言意味着什么,我们只是在等老板一个准话,到底是什么打算,散伙还是转型。
然后,老板开始悄悄变卖校区所有的桌凳和物品,甚至没有通知我们去收拾个人物品。
领导偷偷告诉我老板的行为,我才赶到学校,及时收走了我的大部分物品和资料。还有几本新买的却没来得及看的书,都被老板卖了,老板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
我代课多年,一直用学校配发的电脑,那上头保存了我多年的心血。老板一声不吭就收走,也不问我是否有个人资料需要拷出来。得亏我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休假前,把电脑里面所有文件全部备份到百度网盘。为此,我还花钱开了个会员。否则老板这个操作,将对我继续从事教育行业造成巨大损失。
九月份的一天,老板通知我去签解除劳动关系的协议。直到此时,老板依然没有说一句,我们散伙吧。
这个我懂,如果企业主动提出解除劳动关系,是需要支付N+1的赔偿的。如果员工主动提出离职,则不需要赔偿。这是劳动法对处于弱势群体的劳动者的保护,此时却成了老板的护身符。
老板似乎觉得法律是为她制定的,对她有利的就遵守,对她不利的就不遵守。
单位不少新员工准备和老板对簿公堂,讨回该有的权益,我没有参与。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在乎那些钱,而是对于这样一个人,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打交道,何必这种时候撕破脸呢?宁个君子打一架,不给小人留话柄。
我毕业八年,在这家单位就工作了五年多,可以说我和这家单位有很深的感情。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要离开这里,我一定选择一种体面的方式,不留话柄给老板。没想到我根本没有离开它的机会,就已经被离职了。
那些跟了老板十几年的领导,也没有一句安慰或者一点赔偿,看来老板选人是很有眼光的,就喜欢我们这种有人情味的。因为当她不是人的时候,我们还会用人的眼光来看待她,也会用更多的人性来容忍她的胡作非为。而新来的那几个老师,感情还不够深,就只能和她谈法律了。
或许,俞敏洪的“体面”,有所谓的“虚伪”,也有所谓的“资本家嘴脸”,但我相信一定也有教育从业者的初心和良知。
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起码他很体面,新东方很体面。新东方没有跑路,俞敏洪没有藏在幕后,他勇敢地站出来,响应政策,积极转型,捐赠桌椅,回馈社会。在这一点上,我佩服他,有格局,讲体面!
我没有在新东方工作过,也曾很讨厌新东方,但是这一次,它干得很漂亮!
不是谁的退出,都能体面,我觉得俞敏洪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