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

1278年,文天祥兵败被俘,被押至潮阳,元军统帅张弘范劝其写封劝降信给宋军统帅张世杰,文天祥拒绝写劝降信而是写下了一首为后世传唱的诗《过零丁洋》以表明心志。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首诗是文天祥的自述诗,是作者自己的一段小结。翻译成白话文大概是这样:我为这个国家历经艰辛是因为受到了圣人的教诲,当为国尽力,现在已经为这个国家四处作战四个年头。我们大宋国就是我的根所在,现在国家已近解体,对我而言则是断了根,从此后我就如同这水中浮萍一般,只能是身不由己任由东西了。当你们押解我的船行至惶恐滩头时,我内心是多么的惶恐不安,因为那么多兄弟与我一起在滩头作战,他们战死而我为何独活?当押解我的船经过零丁洋时,感觉到自己也是孤苦零丁,不觉泪下。不过无所谓,人总会有一死,降了元军,将来我也会死,不投降,可能马上就死,降与不降,无非是多过几年少过几年的事,但千秋史书中会如何记载呢?就让我在史书上留下一点好名声吧。

人生如浮萍,人的生活轨迹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文天祥作这首诗时大概就是感慨这一点,早知如此,当初考什么科举呀!文天祥出生在江西的富庶之家,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多才多艺,智力超群。在科举考试中力压群雄而夺冠,成了状元。然而后来的仕途并不那么顺利,起起落落,屡屡碰壁,身不由己,三十七岁就被退休回家了。文天祥退休后的日子过得很快活,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吃饭的餐桌有一丈见方,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他交游广阔,什么朋友都有,他给人家写诗人家给他银子。可这种神仙丹日子也不是文天祥想过的生活,他在给老师的信中说,给人写诗弄钱,现在看到诗就想呕吐,大概过这种日子也是身不由己呀!后来朝庭危急,一纸诏书,文天祥散尽家财,起兵勤王,东奔西走,如浮萍般颠跛于国家危难之时,还是身不由己。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实在太多,而在自然界,万事万物同样是身不由己。

1827年,英国的植物学家布朗发现了一个奇怪现象,那就是水中的花粉在不停地无规则运动,是主动地跑来跑去还是身不由己呢?进一步的实验证实,悬浮在其它流体中的微粒同样在不停地无规则地运动着,比如空气中的尘埃。人们将这种运动称之为布朗运动。

为什么花粉微粒在水中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经过一大批科学家如爱因斯坦等进行深入的研究,发现了问题的本质。花粉其实很无辜,表面上看是花粉微粒在跑来跑去,其实是因为花粉微粒在水中不断受到它周边的水分子的撞击,微观世界中每个水分子都玩得很嗨,每个水分子都在不停地撞来撞去!如果花粉微粒很小,受到的撞击力就很难平衡,所以花粉微粒就会跑来跑去,身不由己呀!如果花粉微粒很大,那么它周边的水分子就会非常多,各个受到的水分子撞击力就会相互平衡掉,这样大颗粒花粉在水面上就表现得很安静。

布朗运动有几个特点:第一是远动无规则,因为布朗运动是由于流体分子撞击而形成的,你不知道下一刻是哪个分子以什么样的方向撞到花粉微粒上;第二是永不停歇,不是花粉微粒不想歇,而是周边的液体子动个不停;第三是颗粒越小,运动越明显,因为颗粒越小受到平 衡撞击的可能性就越小;第四是温度越高,运动越明显,因为温度越高,水分子就玩得越嗨。刚才这四点足以说花粉微粒的运动只是一个表象,根本原因是水分子在不停地动来动去。最后,布朗运动必须借助显微镜才能观察到,因为肉眼能看到的花粉粒已经大到水分子难以使其作不规则运动了。

每个在社会中生活的人,恰如水中的花粉微粒,会受到外界的各种干扰,身不由己呀!刚拿出一本书准备仔细阅读,邻居老太太敲门请帮点小忙。帮完了小忙,电话响了,保险公司的人打来电话,推荐各种保险,磨了好长时间的嘴皮。挂了电话,翻翻微信朋友圈,看看各位朋友发了什么好玩的事,忙不迭地点赞写评论,再看看各种鸡汤文。瞟了一眼刚才翻开的书,该是看书的呀!就在又翻开书的那一刻,忽觉肚子不舒服,匆匆如厕,坐在马桶上又打开手机斗地主,直到豆子全部输完!就这样半天过去了,书还只是翻在第一页。就这样一天天的地生活,根本没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过充实生活,朋友圈中说不知道明天和竟外哪一个先来,又说你有你的计划,世界另有计划。所以说人就如同水中的花粉微粒,不断地受到外界的干扰,无法完全掌控自己,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个花粉微粒要想在水中不无规则的运动,唯一的方法就是加大自身的体积,只要体积足够大,那么来自各个方向的撞击力就容易平衡,花粉就能够保持一种平稳。于人而言,要想不随波逐流,则需要有强大的信念。

回到文天祥,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中,受到各种巨大的冲击,他的信念是抵抗这些冲击的平衡力。他的信念就是天地有正气,他读书科举只为报国,是正气使然;他为官正直,被同僚排挤而不与之俱黑,是正气使然;他应诏起兵勤王,流血疆场,是正气使然;兵败不降,仍是正气使然。

1279年,陆秀夫背着南宋小皇帝赵昺跳海自杀,南宋覆灭。此时的文天祥被羁押在元大都,他效忠的朝庭不存在了,可他仍不投降。忽必烈欣赏他的才华,佩服他的气节,亲自劝他,许以高官,可得到的答案是“NO”。文天祥在北京被关押三年,忽必烈不忍杀了文天祥,曾打算放了他就算了,可是有人在江南西路以文天祥的名义起兵反元。忽必然最后下旨对文天祥处以死刑,也是身不由己呀!文天祥向南跪拜后被处死,留下了绝命诗: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所以说,一切身不由己的说法都只是借口,我们可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在面临选择时需要有信念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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