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宁
只有那在风寒中,能从袖筒里抽出手来,推门出去的人,方能于穿越时光的小径上,瞥见生命馈赠给自己的最美的冰凌之花。
去位居中国最北的一个小城,正是冬天,天气预报里播音员在四季如春的暖气房里,一脸平静地特别说明,此地历史最低温度,曾为零下50多摄氏度。被南方气候宠惯了的旅者,在这里的天气里,会对嘀嗒嘀嗒缓慢向前的时间,生出恐惧。连带地对人生,也产生无助与空茫,像那天地间一脚踩下去,都找不到底的厚厚的积雪。
所以被娇宠惯的人,躲在房中,常会觉得整个天地都了无生命的痕迹。即便是有,一口气吹过去,也成了冰,融化的希望,渺茫无依。我也曾一度畏惧这样的寒冷,并不敢踏出门去。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勇敢地出了门,沿着小城一条安静的小路,一步步走下去。然后我便看到了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
更确切地说,那是天赐的生命。它们一朵一朵,绽放在一家家商铺的玻璃门上,窗户上,或者日间的路灯罩上,甚至当地嬉笑奔跑的小孩子湿漉漉的头发上,或者俄罗斯姑娘在风里飞扬的辫梢上。冰凌花,这是它们被人类赋予的美丽的名字。那些小朵的,似羞涩的茉莉,悄无声息地芬芳着。那些大朵的,则在明亮的橱窗上,有喷薄而出的气势。我站在一家糖果店旁,看见那巧夺天工的绝美花朵。蕊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一直飞见到地面。我走近了,抬头仰视着这样在严寒中,不管不顾任性飞升或者垂下的花朵,只觉一颗心,被什么东西给镇住了,就那样定定地站在人家店铺的门口,像个因痴迷糖果而不肯离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