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坐客车回家。
乘客还未到齐,车还未开,我在上车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下,低头玩"数独"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余光瞥见车门口上来一位约莫50多岁的妇女(方便起见,用一个北方名词,称之为"大娘"吧。ps处于二十出头的尴尬年龄,我真的不知如何巧妙地分辨"大姐""阿姨""奶奶"这三种称呼的用法orz),瞄了瞄她手里提的篮子,便知她是上车卖东西的。
果不其然,一上车大娘就喊开了:"矿泉水,饮料,麻辣鱼,饼干~有谁要买的不?"
对面座位上有一个年轻女孩问了一句:"矿泉水多少钱一瓶啊?"
"三块!"
"啊,这么贵啊,那我不要了。"女孩说。
我一直没有抬头看,只是耳朵听着,但我能大致猜到,大娘卖的"三块"的矿泉水在外面估计只卖一块或者一块五,不然人家姑娘也不会这么嫌贵。
况且离开车还有一段时间,真的口渴可以去车站商店或者附近超市买水,都挺方便的。
估计那女孩子也不是很需要喝水,所以她干脆没买了。
这时,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大娘像是"出大招"一样,对那个女孩说:"你还嫌贵啊!你要不看看我的手!我的手成了这个样子,拿出东西来卖也不容易是不?不然你们又会说我直接向你们讨钱,这样又不好。所以你买了这瓶水呗!多的两块钱就当作你打发给我的呗!"
我抬头看过去,看见大娘别截肢的右手。
呀!我竟无言以对!
那个女孩也是,什么话也不说了,立马掏出五块钱来给大娘。
大娘一边找钱,一边喃喃念着:"哎哟,我这手啊,找个钱都不方便呢,喏,你看看。"
我当时的无言以对是什么感觉呢?
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感觉,所有的不适、古怪、莫名其妙都堵在喉咙里,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这只恶心的苍蝇突然又"duang"地一下,撞了一下我的喉咙,让我轻声说出四个字"道德绑架"。
大娘还在车上,车后排有几个中年大叔把她叫过去问询零食的价格。
我依旧没抬头,甚至没有仔细听他们说话内容。
不一会儿,又听见大娘在说:"我的手都这样了。直接向你们要钱又不好,不然你们又要说我什么。这多的几块钱你就当作打发给我的呗!"语气依旧是那么坚定,坚硬,动人心魄。吓得那些大叔手一抖,就把钱给她了(脑补画面)。
车上几个乘客都买完了,就剩坐第一排低头玩游戏的我了。
大娘提着小篮子走在我身边低声跟我说:"小妹子,你买点什么啊。"
我摇摇头,眼睛始终没离开游戏的屏幕(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哼"我确信她发出了一声表示轻蔑的声音,音节介于"哼"和"呵"之间,发音很轻,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也许是我对她有了一定的"成见",所以如此敏感吧)。
"哼"她说"车上的每个人都在我这儿买了一点东西,你就一点都不买啊?"
"不买。"我依旧头也不抬。
"矿泉水,瓜子,零食都不买啊?"
"都有。"
"哎,那你就不买吧!"她说出叹息的语气词,却又没用叹息的语调,听上去更像一种抱怨。她一边转身准备下车,一边继续说着"其他人都买了,就你不买啊,我这个手提着这些东西出来卖难道不辛苦啊。直接向你们要钱你们又要说我。"
一路碎碎念直至声音听不见,估计是到另一个客车上去了。
我一边玩"数独"一边走神,心里五味杂陈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特别是我亲眼目睹的第一幕,那个原本说着"太贵了,不买了"的女孩在看到那个妇女"展示"给她看的被截掉的光秃秃的右手之后,猛地闭上了嘴巴,沉默地、小心翼翼地递上了钱,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
我想,这个善良的姑娘也许觉得是自己戳到人家的痛楚了吧,所以如此小心翼翼甚至是畏畏缩缩,生怕再让人家受到伤害。"她好可怜啊,右手都没有了,还要顶着个热天,提着篮子出来卖东西。比外面贵两块钱怎么啦,不就是两块吗。而且人家又不是直接向我要的,还卖了一瓶水给我,我也算是做善事,她也算是有尊严地乞讨吧。"--我猜想那个女孩心理动态也许是这样的。
那位大娘收过五块钱后,找钱时再一次提到她的手"找个钱都不方便呢",无意是在给那位女孩做"强化"。关于"手"这个大招既然已经拿出来了,何不多用几次呢。
这导致人家姑娘结果找来的钱时,都诚惶诚恐有一种"这钱不属于我"的感觉。
各位看官啊,你们也别嫌我"腹黑","作者得心里多阴暗啊,才能YY这么一大通!""切,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吗!你直接给她又能咋地!更何况,人家正经给你做生意,你看不惯就别买,那么恶意揣测别人干嘛!"
实际上,没有人对我骂了以上的几句话或者类似的话。
这些话啊,都是我脑海里的小人儿之间"互掐"产生的,它们都是我的想法,也都是我的"矛盾"。
大娘反复说的那几句貌似很在理的,让我无言以对的话,就是这些矛盾产生的根本原因,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原因。
刷"知乎"刷久了,也算是学到了一些东西,道德是用来自律的,而不是用来他律的。你可以对自己提出一定的道德要求,但是你不能要求别人也必须要做到,是以谓"以道德束己者圣贤,以道德束人者贼寇。"
比如在这次的事件中,大娘以残肢博(逼)取(迫)到(出)了他人的怜悯,并以此法屡试不爽地达成了诸笔生意。
有人以残肢,专做"职业乞丐",博取同情心来挣钱,不多评议。
有人以货物,专做生意,明码标价,你情我愿做买卖来挣钱,不多评议。
但是以"励志名言"曰"直接向你们要钱又不好",加以残肢的"捆绑销售"--"多出的钱当作你们捐给我的"。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的事。
加上她临下车时,就像一个老师对小学生说:"XX同学,全班都交作业了,就你一个人没交了哦!"这样像我推销商品时,我除了感到不舒服外,就是感觉"被侵犯"的愤怒了。
他人买你的商品,他人为你捐助,他们成了你眼里乐善好施的"好人",那是他们的选择和你的评判标准。
你没有资格暗示我,甚至明示我不买你的东西我就不是"好人"这种概念。
作为一个"极(穷)简(比)主义'的推崇者,我时刻牢记着"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理念。我不需要的东西,不管多便宜,我一般都不会买的。
比方客车上聋哑人士推销的手镯或者证件卡套等等。
说到这儿也许又要被骂了吧,"没钱就直说呗!扯什么道德感!扯什么极简主义!"
哎,如果真的有人读不懂我的幽默感,把浅化的名词真的浅化解读的话,那我建议你还是把网页点叉叉吧。这么一篇"沉重、暗黑"的吐槽文,我卖萌也卖得很辛苦的。
扯回主题。
我不买他们推销的这些东西,仅仅只是我不需要而已,和我的道德感无关。
曾经我也很"圣母心',悲天悯人地希望拯救整个世界才好。
后来在偏远山区支教了一年,看到了与自然相比,自己的渺小,与经济困囿、文化落后的背景之下,自己能做的少之又少,于是脚踏实地,只去做自己能做且想做的事。
"做自己能做且想做的事"这教会我,不要恶意揣度别人,要试着站在别人的立场看问题。
比方公交车上不给老人让座的年轻人。
说句实话,早期的我一直以来都对此有着"天然恶意",因为我受家庭教育理念影响,觉得年轻人给老人让座"天经地义",谁不让谁简直就"不是个好人!"
但是后来,我偶然间看到电视里一个采访节目,记者问一些年轻人不让座的理由,又问一些老年人对不让座怎么看待,这个采访让我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有些年轻人说他们上了一天班,的确是很累了,所以不让座。有些年轻人则是生了病,坐车都难受。有些年轻人上班路途远,早上搭车只想补个觉,等等。这些都是一些"情有可原"对原因。
一些老人在采访中表示,自己一天也没干啥,就去公园逛逛,去市场买个菜,其实没有太累,可以体谅年轻人上班的辛苦,自己也宁愿站几站路,不愿和年轻人抢座位。
道德,说到底是人们内心的选择。
就像"尊老爱幼""给老年人让座',只能被提倡,不能被立法一样,很多道德层面的东西一旦被要求强制实施,那就变了味道。
所以我以前认为的年轻人必须给老人让座这种所谓的"天然正确",实际上也是"耍流氓"的他律。
中二时期觉得"不给老人让座的不是好东西!"现在也因为自己的经历,而体谅开来,也许那些不让座的人,在其他方面也为他人付出过呢?他们在另一些事情上,做了一些"好事",也成了别人口中"有爱心的人"呢。
说回我自己身上,我不买那个大婶的东西,我也不买聋哑人士推销的手镯--在那一刻来说,我在那些买了的人的眼里也许就是个"没有爱心的人"。
但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我献过血,支过教,给抗战老兵款过款,给不认识的饿肚子的老奶奶买过粥,所以,我自认为我还算一个"有爱心的人"。
这种爱心是发自内心的,自愿做出的选择。
不被身边人的行为所影响,不被外部刻意的煽情所打动。
当我觉得有一点点让我不舒服,我就会关闭我的心。
当我觉得有一点点值得我去做,我就会献出的关爱。
现在,乘公交车或者搭地铁,我习惯性不去坐座位,因为只要我不那么累,那么座位就可以留给有需要的人。而那些没有老人让座的年轻人,我也不会带着"天然恨意"去审视。因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选择,而且,在某个我看不见的别处,他们也许也在做闪闪发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