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0年阳历10月13日,是我母亲孙普芹73岁大寿。如果父亲仍然在世,他是84岁高龄,比母亲整整大了11岁。
我出生在一个重组家庭,父亲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河北一个平凡乡镇的派出所所长。在老亲戚和老乡亲闲语中了解到,想当年父亲一米八四的大个,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而且性格柔滑敦厚、为人热情、对人善良。在位时,为老乡亲们办了不少难事、棘手事,不论童叟,凡是登门,必茶饭寝居一应招待;不论大事小情,一定鞍前马后、安排妥帖。
因此,在乡邻中得了一个好印象、好人缘!不足之处便是他对待小偷毫不留情地“毒打”。
有人说,他抓获了一个小偷,为了表示对小偷的信赖,在吃饭的时候给他松了绑,小偷乘机溜走。父亲再捉住他时就把他绑在了树上,用皮带狠狠地抽。路人看到小偷被打的如此惨烈,便向父亲求情,但父亲仍固执地没有罢手。
他毕竟是我父亲,那就给这个行为定一个“嫉恶如仇”的帽子吧,但我内心深处还是有抵触——只不过一个小偷,何以要“滥用私刑”呢!父亲的善良,我不能全盘认同了。
以前的事只不过道听途说,具体何因何果不能公正判断了。
父亲在40岁左右得了重病,从此基本宅在家里,卧在床上,以应对随时随地突如其来的晕倒和四肢痉挛。据说这重病的起源与诱因来自于一场家庭变故——
父亲的前妻身材矮小,只有一米四多点。她伶牙俐齿、语碎言多。有一天她出轨了村里的另一个庄稼汉,被父亲正正好好捉奸在床。女人一羞之下跳了村南头唯一的一口井,父亲精神从此受到刺激,埋下了重病的祸根。
在我母亲嫁给他的第二年,他就一发不可收地患病了,一病就是二十来年。1997年我上县重点中学高二时,父亲去世,去世的当天晚上还史无前例地为他的妻子做了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第二天凌晨去世,母亲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
母亲是二婚。但她的第二次婚姻真是得不偿失。本来是在姥姥“跳井”的威逼之下嫁过去的,想想父亲毕竟是个端着铁饭碗、一月能领三十块“大洋”的公务员,也算是划得来,就勉勉强强嫁了。谁成想转年父亲病的如此严重呢!
真是从一个苦海翻身又跳到另一个苦海,苦不堪言、苦如黄连!
母亲的第一次婚姻因“夫妻性格不合”而告终。姥姥“嫌贫爱富”,看中了当派出所所长的父亲,逼迫母亲同意。
以后很多年,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算不算爱情。如果非要算,那可暂且定义为日久天长之下培养起来的亲情吧!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留下他们丝毫亲昵的印象,更遑论牵手、拥抱和接吻了。唯一记得的是母亲与我拉家常时,非常崇拜和自豪地说父亲没得病之前如何如何英姿飒爽,如何如何思维敏捷,如何如何侃侃而谈能说会道……
尤其讲述父亲在关键时刻所表现的“英雄气概!”并列举了和邻居丰印大爷发生宅基地纠纷后,如何折冲樽俎、舌战群儒、逼退“顽敌”、凯旋而归的故事。
听后,我也觉得父亲原来竟是如此的优秀的人!
父亲则对母亲俯首称臣、耳提面命。自己不能劳作,不能挣钱(病退后所得的补助极其微薄弱),全家一切事务全由母亲一人打理。也幸亏母亲有一副铁打的好身板,骑行一天到山东德州进布匹打个来回,第二天又到集市上贩卖而精力充沛,平时还伺弄着三四亩水浇地,以及二家合养的一头老耕牛。
父亲很乐意附和着村里人称母亲为“铁娘子”。
虽说他们的爱情平淡的近乎无影无踪,但我却能感到母亲对父亲沉重的怀恋和心疼,经常会不由哀叹:“他命真不好,如果能活到现在,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看病也能去大医院,唉……命里没那福分啊!”
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为了能治好父亲的病,在半夜里捂着一把烧着的纸钱往村东头奔跑。香门(算卦先生)说这把纸钱路上不能熄灭,要正烧着的时候投到村东头的旱井里。
母亲只剩几步快到达村东头时,纸钱已经燃尽并灼伤了她的手。母亲怒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把那捧灰烬扔进了旱井里。
也许父亲的病一直未痊愈,只因母亲不能在那把纸钱红彤彤燃着的时候投进旱井里的缘故吧!
我的父亲马桂森,母亲孙普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