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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塞,妈妈你的这张嘴堪称周扒皮呀!看它把甘蔗压榨得一点水分都没有了,你是怎么练就这套绝活的。”闺女嘟着小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吐出甘蔗渣大喊大叫。
她的话像一把尖尖的钩子把我钩回了童年。那些年甘蔗属于紧俏商品,只在庙会或大集上才有卖的,是那个时候小孩子为数不多可以打牙祭的零食之一。我童年中大概率能吃到甘蔗的机会是十月份的邢邑庙会。为了庙会时多点买零食的谈判筹码庙会将近时我们都会变得格外听话。大人们嘴上说着你们这是“为嘴伤身”,但事实上却很受用,毕竟有个熊孩子总是让人头疼的。
在急切的盼望中,四五节甘蔗组成的甘蔗段终于到手了。开始拿在手里反复摩挲舍不得吃,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会破开深紫色的甘蔗皮,咬下一小块甘蔗肉在嘴里慢慢咀嚼,一直嚼到没有一丝味道才舍得吐出来。由于嚼得太干,细小的甘蔗渣会随着蔗汁往嗓子里涌,半途附着在嗓子眼儿上,又扎又痒,只能靠不住的咳嗽缓解咽喉的不适感。那时的甘蔗吃得真叫物尽其用,没有一丝浪费,甘蔗皮、甘蔗结都要反复咀嚼,直到没有一丝甜味,一截甘蔗能吃上好几天,我用嘴巴的榨汁的绝活也是在那个时候练成的。
记得我十岁那年春天,邻居爷爷去世了。当天参加葬礼的人来人往颇显热闹,小商小贩跟着人气过来做生意。大街上熙熙攘攘俨然成了一个小型集市,这其中就有一个卖甘蔗的商贩。由于北方天气干冷,甘蔗储存起来不是很容易,干了变柴、冻了变苦、热了霉烂变质,不管出现哪种情况甘蔗就都不能吃了。所以春天的甘蔗更加显得珍贵,价格自然也会比冬天高些。以我家的经济情况我不敢对甘蔗动非分之想,但也不甘心,围着商贩来回晃悠,大有模仿曹操望梅止渴的架势。
忽然我发现小贩的脚底下散落着三五截被遗弃的甘蔗根,每截由两三小节组成,不过都短得可怜,好几节连在一起也只有正常甘蔗一节的长度。每一节的交界处长满了干枯的毛毛须,看起来像条大毛毛虫。我内心一阵狂喜,“甘蔗结可以吃,根应该也是甜吧”我望着它们暗自思忖。想法一生,我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甘蔗根捡起来,生怕晚了一步被别人抢了先。但面子不允许我在大庭广众下去捡别人不要的垃圾。
那个下午,我一直用余光扫着地上的甘蔗根,内心早已认定它属于我了。经过的路人不经意把一截踢出了队伍,我内心一声惊叫,暗暗地骂他不长眼。“姐发烧了吗?怎么脸这么红?”弟弟的声音引得周围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我,我没事,太阳晒得、太阳晒得……”我小声嘀咕着回答,应该是内心的紧张导致了我表情怪异。我不敢盯着地上的甘蔗根看了,若无其事的看向四周,唯恐我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再生事端。只是在扫过地面时,目光还是忍不住在甘蔗根上多停留一会儿。
好容易熬到夜幕降临、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回家了、卖甘蔗的小贩也走了,看着依然好好躺在地上的甘蔗根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眼看四下无人注意到我,就解松鞋带故作轻松地向甘蔗根走去,在甘蔗根前面蹲身下佯装系鞋带。眼睛雷达似的扫视四周情况,看没人注意这边就两手左右一划拉,三截毛茸茸的甘蔗根就被我装到了袖筒里。
悄没声的回到家,灯都不敢点偷偷溜进自己房间,也顾不上甘蔗须扎,嘴巴像剃头推子一样咔嚓咔嚓地围着甘蔗转圈,一番操作下来细小的根须被我啃得一干二净,吐掉嘴里的跟须迫不及待地享用起自己的劳动成果。耳朵也不能闲着支棱起来搜索四周的声音,生怕大人突然推门而入今天白忙活了。
如今回想起来,味道有些一言难尽,甘蔗根在地上滚了一天沾满泥土,吃起来又硬又柴有牙碜,费力挤出的一点汁水也是酸涩得很,吃到最后才能从酸涩中品出一丝甘甜,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它们甚是美味。
有时候美味不仅仅只是食物本身的味道,你为得到它倾注过的心血往往会超出它的本身。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物质极度丰富的今天,我们还是会一次次试图尝试寻找过去的美食。遗憾的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人,却再也复刻不出当年的味道,我想每个人的心中应该都有一根再也吃不到的甘蔗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