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单川发来的“李娭毑中午走了”的短信是午睡中懵懂未醒之时，待我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字句，理解清它们拼凑在一起的意思时，窗外正下着大雨。
李娭毑是我姨妈的婆婆，家住在与我家相邻的另一个小镇。姨妈对小孩子都很好，总是无条件的溺爱我们，所以小时候我们都很爱去她家，那时候对李娭毑没什么印象，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太太罢了，每次去都是先尊尊敬敬的叫她一声“李娭毑”，然后她回一声“来啦”，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就可以自由自在的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玩了。
后来长大后，在姨妈他们单位上过两年班，两年里经常去姨妈家住，去姨妈家改善伙食，所以对李娭毑也有了更多的认识，才觉得李娭毑是个有点讨人厌的老太太，每次去都爱问东问西，年纪又大了，不太记得起问过什么，所以总是问个不停，一个问题问很多遍 这时我已经被大人教育要像个大人一样懂应酬，不能再像小时候叫一声就走，于是 总是得硬着头皮去回答她的问题。她好像最经常问我的就是那些三姑八姨爱问的、最被我们讨厌的问题，例如“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当时我是我们那偏远乡镇的小公务员，每个月工资只有千八百，只能勉强混口饭吃，最讨厌别人问我这个问题，但她总是问，每次见面都要问，开始我还尴尬，后来就厚脸皮了，她问我后就会笑着说“不多啊，要借钱过日子，李娭毑你有钱借给我么？”李娭毑就会讪讪地走开，她是典型的爱财的老太太，渐懂人事的我从姨妈和妈妈的对话中听的出来，“在家不用她花一分钱，每次来了客人都坐着收人情钱，不是我们在外面给人情钱别人，谁会给她塞红包啊”，李娭毑有钱，但是没人知道她有多少。
姨夫是个孝子，于是结婚后姨妈就一直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嗲嗲去世的早，姨妈回来偷偷跟外婆讲，嗲嗲好，李娭毑对饮食之类很挑剔，很是受罪，真是好人不长命。印象里李娭毑一直身体很硬朗，80多岁的人了还自己一个人坐高铁去深圳外甥家住半年，说深圳好，不想回来，但姨夫坚持要她回来过年。仿佛就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人突然就开始老了，之前的精明利落都没了，胸口总是闷着的，人人都说她快不行了，“要老了”，姨夫更是天天守着她，姨妈说把人都管死了，晚上晚一点回去姨夫脸上都不好看。但李娭毑的生命力总是那么顽强，几次都看着不太好，几次都挺过来了，姐姐开始总会请假回去陪她，后来渐渐也不太相信她要老，“精神比我都好呢”，这次说她不好是八月份的事，单川去姨妈家住，回来跟我说，确实不太好了，躺在床上说想姐姐，于是姐姐又请假，星期六还跟我说，佩服李娭毑生命力顽强，估计还有一段时间，星期一她要回去上班了。我跟她讲说你把每一天都当作是最后一天来陪她，她走后你也没有什么遗憾，姐姐说是的。
接到微信后，我跟姨夫发短信，让他节哀，他说：没什么，或许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解脱。
写完时，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太阳又出来了，照在地板上的水坑里，斑斑驳驳的刺眼。希望李娭毑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