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腊月二十九,回老家过年,弟弟去机场接我们。路上,他问我记得昨天什么日子吗? 我说记得,他又说,今年过年的日期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这是我不知道的。
是的,父亲去世是腊月二十八,三十年了。
三十年,半个甲子。掰着指头数,要三个来回,后面加两个感叹号,也是轻飘飘地锚不住。
父亲走后,我很少梦到过他。留下的记忆,是一个有点模糊了的严肃印象,还有点惧怕。
此刻,我试图努力回想当年的细节。想起当时年少,面对变故,除了一时的悲泣,更多是不谙世事的木讷和迟钝。 时间久远了,曾经清晰的现实随之蒙上尘埃,落定在一个时间节点,静止。就像是停摆的钟。
情愿不情愿的,我们几个在人群中长大了。渐渐地,父亲,成了家人口中的一个词汇。尘土也越积越厚,只在年节时在家人的几句念叨中被轻轻擦拭一下。与他曾有联系的具体物件早已远离我们现在的生活,脑海中的记忆却是个敌不过时间的逃兵,一路丢盔解甲地败退。
关于一个人,一件事,最好的怀念方式,是放在心里,存在记忆中。可是我无奈地发现,再真切的回忆,随着现实照进的阳光散射,也会有褪色,变得不再那么具象。年后返回,临走前,对着空气,我认真磕下四个头。不悲不痛,氛围有些肃穆。那些彻骨的触感已经随风飘得不知所踪。即使时光模糊了记忆,我们仍然需要这样的仪式感,来延续心中那条看不见和摸不着的纽带,为它着色上漆。
人生像是一条船,走走停停一直在不停地装载和卸下,时而轻爽时而满载。其间流落下许多尘封的空气,少有被打开。身处累累琐事间,也很少顾得上回头去望。晃着晃着,三十年,半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