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水论

简言：人自多情，雨亦助感。风雨飘摇，时光荏苒。孰能挥鞭，教彼重艳。雨湿青衫，爱君不变。生生灭灭，巨笔点染。是谁牵引，千秋缱绻。

今天榕城的雨水下得十分饱足，顺景抒怀，不如就谈谈雨水。

人活在世间，容易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但是看吧，这世上有多少事是人所不能决定的，有多少事是先给予了我们，才有我们存在的可能。就如这雨水，经上曾说，按时赐下雨水，这是神的恩德。现代人当然不这么想，可是雨水对于我们生活的影响可不仅仅于此。如同雨对战争的影响，就有关羽襄樊之战水淹七军、织田信长桶狭间雨中奇袭今川义元、拿破仑暴雨兵败滑铁卢等等。

推而广之，人类历史的许多重大事件，也常常被天气所左右。广岛的天气决定了它成为原子弹目标，拿破仑兵败俄罗斯的寒冬、冰雹加速了法国大革命、神奇的台风拯救了日本等。而天气属于大气的循环现象，一般认为具有随机性，天气有意乎？天气无意乎？真让人难解。

关于雨的名言不多，这很令人疑惑，因为这是一项跟人类的命运如此息息相关的事情，但原因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对此人类所能把握的太少了。所以人类或曾对人事的各种现象，乃至宇宙现象发表过深刻的见解，对雨却是极少。然而另一点，在文艺的世界里，雨却层出不穷，锦句频出，有“斜风细雨不须归”，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有“却话巴山夜雨时”，还有“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更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人类的许多故事，当在雨中的时候，是静止的，是被动的，人很难在雨中作什么事，雨却邀请我们停下来，听一听自己内心和窗外的声音。

雨是有旋律的，这是人们普遍能感受到的。疾风骤雨，又或和风细雨，春风化雨，或者风雨如晦，总而言之，雨在人心里打着节拍。很喜欢看着雨打在池塘上一层层泛开的涟漪，这或许说明了世界万物的本质，美妙的波动性，但不停的降落，不停地回到原点，那个重力的中心，始终牵引着我们。

人体百分之七十以上是水，正好像海洋占地球的表面积比。我们与雨是同源的。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这些原子构成了我们，而另一些原子构成了雨？但每一颗原子，都有构成智慧生命的可能，也就都有坠入情网的可能。它更像是逃逸了的我们，因为不堪人世间或者生物界的重负，想要作一朵云静静飘浮在空中，俯瞰着微渺的人间，但终于被牵引下来，辗转又成了人间。

雨，点染万物成诗。或者说，万物也在等待着雨水回归它们的身体，万物欣欣向荣，在能量的牵引下，不断走向有组织的结构，或化成此，或化成彼。而在雨中，它们好像浑然一体，又回到了水的世界。

这种变化，在现代人看来，普遍认为是有序的，是从低等到高等的，但也难说，人类社会才多少年？或者也是在不断循环中生生灭灭，潮涨潮落，而我们只是正好处在一个暂时的波峰。

因此，无常是真相。但是，真相，所以不那么认真。像雨一样灵动，随风而成诗，或者淅沥澎湃，或者也滴滴如油，总是那样自然生趣。无常对应的应该是造作吧。无常本来是一种自然混沌之美，随生随灭，可是造作增加了许多“生”的意识，我想要留住这个“生”，所以身体越来越坚实，思维也越来越执着。

记得很多悲伤的事情曾经在雨季落幕，比如亲人的逝去，朋友的离开……但也有多少事物在雨里成长，成长得越多，却越渴望回到最初那份单纯的甘甜……我曾在无数个雨夜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但最终发现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喜欢看这浸染在水里的世界，喜欢听雨滴落下的声音……

执着让人更有动力，更有激情，却也失去了生命本真的自然活力和快乐。一天回到家，感觉也如雨落入土地中，了无所见，但生命的活力随时更新，也让人有所鼓舞，这就如同一颗小雨滴自在的欢乐，上天赋予我什么，我就做什么。然而就是一颗小雨滴，也是宇宙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能折射宇宙无线的光彩。

看着雨这个字，感觉在天地之间，有水滴一点点，随着风斜倾下来。而人，连雨滴的那一点都没有呢。我们的房舍，也是建筑在天地宏宇间的一个个小小温暖的烟火，我们的肉身也是火和水作的。千万年后，谁记得有一片红叶在这里大发呓语？当下，永远都是一个自成圆满的、不断更新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