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只打算娶姐姐一个人吗?」我勾住他的衣带。
「江,紫,芙,」傅乔听见差点没把后槽牙咬碎,「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你是准备叫一百年吗?」
「一百年太久,等你真的死在我床上我就不叫了。」
傅乔叹了口气。
他下个月就要南征。
临行前特意来跟我偷最后一次情。
为什么说是偷情呢?
因为男未婚女未嫁,我们此刻解衣裳享鱼水的地方,是我闺房的小阁楼。
这阁楼本来是用来藏书的,藏夫子教我读了十余年的诗书。
但最近三个月一直在藏男人。
还是姐姐的男人。
姐姐是辅国大将军唯一的嫡女,端庄秀丽知书达理,是所有男子梦想的那种正妻。
我是辅国大将军唯一的私生女,母亲不是青楼女子不是妾,是爹爹的乳娘。
没有错,乳娘。
说起来我就犯恶心。
恶心他们,恶心我自己,顺带恶心我身上的傅乔。
「傅乔,傅乔......」我用指甲掐着他背上光滑紧致的皮肉。
他受了疼轻哼一声,却也无暇管顾。
「你回来是不是就要娶江朝瑰了?」
「她是父皇定的太子妃。」
「那我是谁?」
「你是江紫芙。」他搪塞道。
「我问你我是谁。」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把他掀在一旁。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居高临下地裹挟着他。
「等会儿再说好不好?」他求我。
我没有说话,也不许他动。
因为只有此刻,傅乔是最脆弱的。
「先做太子良娣,再做皇贵妃,再做圣母皇太后,再做......」
「你怎么知道我会活得比你长?」
「妖精怎么会活不过人?」他见我语气和缓,立即趁势反攻。
我知道我是见不得人的妖精。
几个月前傅乔来给江朝瑰下聘的时候,主母笑盈盈地说,夫家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娘家陪送十里红妆,才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
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我的母亲佝偻惭愧的样子,显得更老了。
我没有。
我也笑盈盈地看着她,心说你且看着,傅乔明媒正娶的是谁。
心里放这句狠话的时候,我其实连傅乔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就因为他是江朝瑰要嫁的人。
江朝瑰没有错,他也没有。
他们就是前世作多了孽才会遇见我。
傅乔自那一夜以后,就去打仗了。
我阁楼上的软塌充满了他留下的痕迹,他的味道。
他说江紫芙,被子不许换不许洗不许折,不然你带了别的男人来我也不知道。
「我不能带别的男人来吗?」我挑衅地看着他。
「除非你想跟他一起死。」他穿上靴子起身头也不回。
我真希望他死在战场上。
起码比死在我床上好。
至于傅乔为什么会上我的床,他自己是这么说的,打小见到的都是端庄正经的,看见大家闺秀心里就犯恶心。
所以来找我这放荡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妓女体验个够。
他说那种学来的放荡太下贱了,只有我,混若天成。
我就当是夸我。
能靠上床跟当朝太子扯上关系,也不错。
毕竟,这是我活在这世上最纯洁的关系了,男欢女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余的什么也不是。
我跟江朝瑰不一样,她端坐在府里就有人来说媒。
我这样,只能死在我的小楼里。
或许是被毒死,或许是失足跌死。
等我死了,我爹娘怎么造我的秘闻就会跟我的尸体一起,再也见不了光。
没有一个人想要我活。
但我依旧要活。
不是傅乔也会是别人的,皇帝啊首辅啊以及那个胡子都白了的尚书大人。
都可以。
也许是因为后路太多,他夜里再翻我窗的时候,我非常平静。
「江紫芙,我活着让你失望了?」
「不敢。」
「不敢就是想,」他卸下糊着血和泥的头盔,差点没把阁楼的地板砸穿。
「仗打完了?」
「没有。」
「那你回来,」我笑得比当了太子妃还开心,「不会是专门跟我睡一觉吧?」
他闭上疲倦的眼睛,把脑袋扎在我胸前不说话。
高高的鼻梁骨戳的我肉疼。
因为他真使劲儿。
「你到底回来干什么?」我揪着他的发髻往外拔。
「看看你有没有勾搭别的男人。」
「要是勾搭了呢......」
他猛地抓住我的双肩推开我,却不松手,倦怠的眼睛,变成了狼的眼睛。
「我的刀下多你一个鬼魂不算多。」一把短刃抵住我的咽喉。
我被冰得一哆嗦,这一哆嗦就破了皮。
「没有勾搭别人。」再犟嘴就没机会犟下一句了。
「怎么证明?」他还不松手。
「你上回走床铺都没动。」
「别的地方也可以。」
......
「那你杀了我吧,我以死明志。」
我眼一闭心一横,不再讲道理。
傅乔扔了短刃解我衣裳。
「仗真的没打完?」
「真没。」
「那你到底回来干什么?」
不是我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怕他任性离了前线国没了,我就更加容易死掉。
「说过了,看你有没有勾搭别人。」
「你为什么要在意一个荡妇的德行呢?」
「跟我睡过的荡妇勾搭了别人,是对我的羞辱。」
傅乔从一个战场上回来,又投身另一个战场。
战斗持续了一个时辰。
他恢复了倦怠,似乎又累又困眼睛也睁不开,把我的腿搬到他的腰上缠好,满意地睡去。
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江紫芙,你没有说谎。」
「何以见得?」
「你也很想我。」他的语气非常得意。
早上再一睁眼,身边人已经不见了。
傅乔完了。
从他渴望我对他保持忠诚开始,他就完了。
我可以要他的命,也可以跟他一起活下去。
故事发展到这儿,我松了一大口气。
世间太多姑娘执着地要一个男人的承诺和心意,可这是最不值钱最不可靠的。
甚至不如睡服他来得实在。
我要傅乔带我离开江家永不回头。
即使跟江朝瑰一起。
但在他南征的第三个月,我真的遇见了别的男人。
没有勾搭,是遇见。
我在潋滟河上的画舫上喝了一夜的酒。
可是酒对我来说,就是水,靠着栏杆小憩不过是因为彻夜未眠有些倦。
那公子唤了两声见我不应,怕我熟睡落水,上船来看我。
可是他却醉得脚下虚浮,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等他的小厮划船从岸边赶来公子早就英年早逝了,我只好一个猛子扎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夜风吹得人直打寒颤。
醒了他的酒,醒了我的睡意。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在下安骁,家父户部侍郎安和仁。」
「救命之恩下一句往往是以身相许。」我看他一脸正经,按捺不住调笑一句。
没想到这孩子晶莹冷白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我有罪。
平日跟傅乔虎狼之词来去惯了,都快忘了正常男女该怎么说话。
「行了,我爹骠骑大将军,姓江的那个。」
安骁神色惊喜。
「不是江朝瑰,」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大半夜出门。」
「是在下冒失了,江家还有别的小姐也是正常的。」
「也不算别的小姐,我母亲是我爹的乳娘。」
他似乎在理清这个关系。
「怎么样,恶不恶心?」我看着他的眼睛一脸期待。
「恶心,」安骁认真作答,「但那是他们恶心,跟江小姐没关系。」
「我跟他们没关系?那我是什么样的啊?」
「心慈貌美,机敏聪慧。」
「安公子醉了,快回家吧。」
我挤了一把裙摆上的水,自顾自地跃上岸离开,没有回头。
「还不知道江小姐芳名。」他的声音有些急切。
「江紫芙,」我怕他听不真切,解释了一句,「紫色的芙蓉。」
可是世上原本没有紫色的芙蓉。
走回家时我的脑袋已经有些发热,只好搬出浴盆自己烧了些水来泡澡。
我用毛巾蒙着脸,闭着眼睛休息。
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思量这个人。
傅乔说我放荡,主母说我贱种,我爹说我孽障。
心慈貌美,机敏聪慧。
我第一次听见这么好的词。
他知道我是江家见不得人的孩子,还这么说。
不是骗我,就是爱我。
见面不到半个时辰,爱我的可能着实不大。
那就是骗骗我这个可怜人。
真想听他再骗一次。
但是应该听不着了,因为傅乔下个月就要班师回朝。
他打了胜仗后要娶妻。
还要依仗功劳多求皇帝赐他一个良娣。
可是他说:「江紫芙,我其实不想娶你,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到。」我冷下脸推拒他滚烫的胸膛。
「说说罢了,看你小气的,」他使了更大的力圈住我,「这点气量实在不适合给人做妾。」
「是吧?我也只想给人做正妻。」
「我能做主的话你做我奶奶都行!」傅乔叹气,「你知不知道为了迎你进府我既得罪了我爹又得罪了你爹?」
「傅乔,你说这话不怕折寿吗?」我一下子笑了。
「为了睡你也算为了你。」他也笑了。
娶江朝瑰做太子妃的同时,额外饶我这个良娣。消息传到府里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