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总要种上几亩红薯,新红薯收获了,全家人都吃,能吃上个大半年;红薯窖放不下了,晒成干红薯片,存个一年半载的不会坏;我们还会自己磨粉欠,红薯渣喂猪。
那时候天特别冷,红薯在屋子里过不了冬天,家家户户都有红薯窖,我家也不例外。
记事儿时,爷爷和妈妈在院子里挑了个合适的位置,亲自挖红薯窖,一点点地用弯铲刨土,一桶桶地拔出来,也不知道挖了多长时间,总算挖了一个三个洞的红薯窖。深度约有五六米,有点像电影《地道战》里的地道,能存个上千斤红薯吧。
从地里刚出回来的红薯,不能直接下窖,得放几天,让出出汗(奶奶的话,大概是出点水分吧),还要仔细挑选一下,有一点伤口的都不能放,只有那样,红薯才能在窖里放好。下红薯可费劲儿,上千斤的红薯,一桶桶地卸下去,窖里窖外需要几个人,所以,不管哪家下窖,邻里都互相帮助一下。
红薯窖存的满满的,接下来的冬天和春天,红薯食材不断出现在一日三餐里,红薯玉米糁糊度最好喝,炸红薯片最好吃。冬天的煤火台里可以放几根细长的红薯,早上就熟了,特别好吃。至今还记得,大冷天在被窝里不出来,奶奶喊一声,咦,今儿清早的红薯咋恁甜啊。嘻嘻,下一步,绝对是嗖嗖穿好衣服,冲到厨房里。当然,吃不完的红薯,也拿来喂猪,大肥猪可喜欢吃红薯。
从五六岁开始成为妈妈的小劳力,妈妈给我腰里系上大粗井绳,慢慢把我卸到红薯窖里面,再卸一个桶,里面放在手电筒。接着手电筒的亮光,我开始拾红薯,拾满一桶,妈妈拔出去,再卸一个桶。红薯窖在冬天暖暖的,潮气大,空气都是湿土的气息,刚被卸下去时,里面黑乎乎的,有点吓人。
在我不能帮忙前,爸爸上班不在家,又要从窖里拔红薯时,都是妈妈一个人爬上爬下的,先蹬着她在红薯窖壁上刨出的坑,一步步下去,拾好红薯,再爬出来,很费功夫。自从我会干那活儿,妈妈省了不少力气。那时候,很享受被妈妈拉起来的感觉,像在空中游走,也喜欢听奶奶的表扬,多会干活啥的。
红薯窖里的红薯,越放越甜,过完年后最甜,也最容易坏,得赶快吃。还记得,有一年春天,不知道咋回事,我下去拾红薯,妈妈拔上去,发现好几个有黑斑了。爷爷说,得赶快都拔出来,要不会越坏越多。果然,过了几天,再去窖里拔红薯,有不少坏的。妈妈索性让我全部拾出来了,坏的扔掉,好的,擦成红薯片晒干,总算保住了大部分劳动成果。
一年里,红薯窖差不多半年不存红薯前,里面偶尔会有毒气,曾经听说过中毒事件,小学时老师年年讲。那出事儿的人,是因为下红薯前不小心,没有先点把麦秸火看情况,要是火苗立刻熄灭了,生命氧气不足,就不敢仓促下人了,得想办法换一下窖里的空气。所以,每一年,下红薯前,爷爷总先点一把麦秸扔下去,还好,我家红薯窖每年都是安全的。
那口红薯窖在我家用了好多年,直到翻新房子才填平,那时候家里的地不多了,种的红薯不用下窖了。那像地道一样的红薯窖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也成了我对老院记忆的一部分。